第二十章 教父（2 / 2）
“不会吧？您可曾经是伦敦馆的馆长啊！怎么，在英国没做够，还要来bj体验？”朱雨霏眨巴着大眼睛略带调侃地说，显然希望能让重聚的氛围更加轻松一些。
“最后一次了嘛，以后可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啰。”老人略带唏嘘地说。
“博士，您，还不打算进入方舟吗？”朱雨霏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这同样也是玲子一直想问的。
“我这不正要进入方舟吗？哈哈。”老人机智地一语双关道。
“您这是偷换概念，教授。这只是原型机，您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去真正的方舟呢？”玲子终于说出了昨晚在电话里就想对他说的话，然而她心里明白，他不会听。
“那个世界并不适合我，孩子。”他果然还是不肯去。“哦，对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史密斯继续转移话题，“当年在参与方舟原型机开发的日子里，我一次也没进行过体验。说实话，这不得不说是我的一个小小的遗憾。这次我特意预约了一号体验室的那台机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我们当时研发的第一台接入仓。我还给她起了外号，叫什么……呃……好像是兔子洞，对对，就是兔子洞，我想起来了。”说起往事，老人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红光，双手也在空中比划着。“那时怎么就没想过进去体验一次呢？说起来也真是奇妙。或许，这个洞就是我为自己的人生准备的句号吧。哈哈，谁知道呢。”
可那里不是仙境，只是一场短暂的梦。但这话，玲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玲子如此安慰自己。“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史密斯曾对她如此说。“我对自己的一生非常满意，真的。我不觉得多活几年就能使自己更加幸福”。说穿了，对这位老人来说，他早已看透了生死，可以一丝不挂地坦然离开了。而我却不愿放他走。这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呢？
“博士，这次圆了梦，就别急着回去了吧。”又是朱雨霏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最近天气特别好，等合并启动仪式结束了，我和玲子姐陪你在bj好好玩上几天，当然，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朱雨霏孩子气地俏皮一笑。
“好好好，我怎么忍心拒绝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的邀请呢？听你的，不走了。”
“她可不是什么女孩儿了。”听到史密斯愿意留下多逗留几日，玲子也十分开心，居然难得地开起了玩笑。不过看向朱雨霏的湿润眼神中却充满了感激之情。
朱雨霏“哼”了一声，对玲子做了个鬼脸。三人一同笑了起来。
史密斯抬起左手，眯着眼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嗯，还有十五分钟。我看，我还先去趟厕所吧。哎，人老了就是这样。以前一觉到天亮，如今一夜三起床。待会儿见，女孩儿们，我可不想在最后一次体验时迟到呦。”
老人离开后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急匆匆走了进来，“扑通”一屁股坐在六号体验室门口的一张沙发上。旁边一位谢顶男士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把视线投向脚下的地板，似乎那里正在上演着唯他一人得见的精彩节目。
史密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朱雨霏也拉着玲子在距她们最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们就是今天的最后一批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玲子抬起头再次环顾室内。
“是啊，最后一批了。”朱雨霏略带感慨地说。“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这里便将彻底成为历史。”
“不过也将迎来新的历史。”玲子淡淡地说。
“新的历史。”朱雨霏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玲子姐……”
“嗯？”
“你说，当初为什么非要搞这什么劳什子的体验项目呢？难道大灾变造成的伤害还不够悲，不够痛？还要用这种方式来让人一遍一遍体味当时的悲惨、恐惧与绝望吗？这不就跟把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再扒开一样吗？何苦来哉？这么做莫非仅仅就是为了对方舟原型机进行更广泛的测试？”
“这话从你这位馆长口中说出来似乎有点奇怪吧？当初你也是参与了原型机开发项目的，你觉得呢？”玲子不动声色地说。
“这跟馆长身份无关。再说了，我当初也一直反对大灾变纪念馆这个项目的啊，尤其是体验项目。反正我是觉得既无意义，也没必要。”朱雨霏低头抠弄着衣角。
“所以，你一直拒绝进行体验，对不对？”玲子歪头盯视着好友。
“嗯。差不多吧。”朱雨霏点点头。
“真的一次也没有？”玲子问。
“真的一次也没有。”朱雨霏抬起头，把视线投向了远处。
“因为害怕？”
“那也不是。”朱雨霏依旧看着远处，呆呆出神。“我也说不好，只是不想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我，真的想把那些记忆统统忘掉。”
“包括你那位吴叔叔，还有你父母？”
“我……不知道。”朱雨霏茫然地说。
玲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过也没关系，这种事本就没有对错之分。也不会有人硬逼着你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不过霏霏，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我们除了接受它、正视它之外，恐怕别无他途。咱们都是从大灾变走过来的人，这点想必你也该有所觉悟。
你不是问我体验项目的意义何在吗？我个人的理解是：只有正视过去，才能面向未来。每个人都有应对自身恐惧的方式，体验项目只不过是提供了其中的一种方式而已。至于要不要使用这种方式，那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好啦，玲子姐。”朱雨霏收回目光对玲子微微一笑，“我明白，我会考虑的。”
“我可不是在劝你去体验哦。我只是，希望你能获得内心的平静，无论通过哪种途径。”玲子温柔地说。
“我明白，玲子姐。谢谢你。对了，关于合并启动仪式，你们总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朱雨霏显然不想再讨论刚才那个话题。
“还好，一切就绪，随时都可以进行合并。你这里呢？”
“没问题，就等后天再进行最后一次例行安全检测。”
“嗯，我想也不该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玲子正说着，远远看到史密斯博士急急忙忙向这边快步走来，便站起身，没接着说下去。
“啊，但愿我没迟到。这两条腿比我院子里的树桩还沉。”他朝两人自嘲地说。
“上一批体验者应该马上就要出来了，史密斯博士。你回来得刚刚好。”朱雨霏笑着说，她也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雨霏呀，说起来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要是年轻三十岁的话一定会追求你的。”老人一本正经地打趣道。
“你现在也依然很有魅力呀，博士。”朱雨霏再次咯咯笑了起来。
“哦，是吗？哈哈哈，对我这把老骨头来说，再没什么比漂亮女孩儿的赞美更让人心情愉悦了。”
“我可不是女孩儿啰。”朱雨霏笑着斜眼看看身边的玲子。
“你差不多应该是现今这个世界上最年轻的人了吧，不是女孩儿是什么呀，啊，哈哈。”
正说笑间体验室的门陆续打开，三人看到蒋欣正优雅地从一号体验室内款款走出。
“上帝呀，好一个美人。”老史密斯眯着眼睛频频点头道。
“不许打她的主意哦。”朱雨霏说着朝史密斯博士挤了挤眼，快步向蒋欣迎了上去。
玲子和史密斯相视一笑也跟了过去。
四人站定，朱雨霏为三人互相做了引荐。蒋欣很有礼貌地向史密斯和玲子二人颔首致意。她不愿多做停留，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同三人道别径自离去。
“这位蒋欣女士接入的是哪个场景里的哪个角色？”史密斯博士注视着蒋欣离去的背影问道。
“怎么了博士？”朱雨霏反问。
“我想跟她接入到同一个角色。”史密斯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要打她的主意哦。”
“你确定？”
“当然。”
“没问题，博士。这样吧，我来帮你设定好了。”说着朱雨霏大步走向一号体验室。
“教授！”史密斯正要向体验室走的时候玲子叫住了他。
“怎么了孩子？”史密斯停下脚步侧过脸问。
“我等着你，晚上一起吃顿饭吧？”玲子说。
史密斯顿了一下，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今天就不了吧，玲子。等你们的合并启动仪式忙完，咱们再聚。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进行一次体验也是很消耗体力的，我想早些回酒店休息。”
“那我送你回酒店。”玲子继续争取。
“不用了，放心吧孩子，我能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淡淡一笑，转身走进一号体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