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吵架(2 / 2)
等她哭诉完,沐然抓起她的衣角递过去:“擦擦吧。”
阎忠将送到脸上发现是自己的衣摆,看着她问:“我能用你的擦吗?”
沐然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行!”
她瘪瘪嘴牵起自己的侧摆随便抹了两下,前头的擦脏了就没法出门了。
外头有人声响起:“沐然可是住这家?”
阎忠拉着她不让她出去,自己去床边偷看了不是自家人才放她出去,门外边站着一个婶子,她看起来比阎忠的嫂嫂还年轻些,沐然想了想发现自己不认得她,倚在门框上问:“姐姐你找我什么事?”
她见找对了人家,快步走了进来把她拉到墙根下急切的说:“我是西峒岭村的,我听说你能帮忙打听事儿是真的吗?”
见她点头,又道:“我麻烦你个事儿,我相公总说出去找活儿做,却从没有往家里拿过钱,都是往出拿,我心里怀疑他在外头不做好事,可是我嫁过来一年还没生出个孩子,在公公婆婆跟前没有话语权,你帮我去城里探探情况,事成之后,我给你银子。”
沐然在心里已经在叉腰狂笑了,今日又有进账!
她问细节:“嫂子你相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可说过在哪一片做活儿?我怕我盲找去寻不到人。”
年轻嫂子哎哟了两声:“是了是了,我都急的忘了,我相公叫吴铁柱,是个大方脸,额上一个弯弯的刀疤,是早年去山上砍树留下来的,好认得很,他说在城里的米铺子里帮忙扛货,叫钱记米铺。”
她说着便掏出五文钱来:“张家嫂嫂说可以先付定钱,我先把定钱给你,等你回来了在下游河边寻我拿剩下的五文钱,就盼着你给嫂子尽心。”
沐然收了钱,在她恳切的目光下狠狠地点了点头:“嫂子放心,我一定帮你打听得情况,不然尾款我不要了。”
打听嫂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进屋去收拾利索了准备出门,突然转头问阎忠:“我要出去做生意挣钱,你跟我出门不?”
阎忠惊讶的反问:“你能挣钱?做的什么生意?”
她兜着荷包给他听响儿:“自然是挣钱的生意,你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等会我出去给你看着人,没人时叫你出来快跑过桥,跑远了也就没人看见了。”
阎忠兴奋地点头,沐然出去跟司马孚说自己去镇里逛逛想找个活儿做,司马孚自然是不肯,她再三保证下午一定早点回来且绝不做重活累活,方在司马孚担忧的叮嘱下出门了。
两个人打着掩护一路跑到了小道儿上,阎忠快活的喊了几声表达自己的痛快。
她好奇的打听起沐然的生意,等沐然说完她惊讶的捂着嘴惊呼:“还能这样?打听一次就是十文钱?”
“我也行吗?我跟你一起干。”
沐然支持她入伙:“可以呀,咱们跑两个村拉活儿,要是一起上就平分银子。”
阎忠忽然脸色一变拉着她躲到旁边的谷草堆后面躲着:“后面是我大哥。”
后头驶过来一辆马车,车板子上的人笑得十分猖狂留下一串儿笑远去了,隐隐约约传来一句嘚瑟:“今日我们先去通利赌坊玩个痛快,再去怡红院喝酒听曲儿,那老头子对我可大方的很,今日所有花销都是你蒋哥买单哈哈哈”
阎忠望着前方的马车握紧了拳头:“他们母子最会骗我爹的钱,家里都快被掏空了,所以现在开始打我的注意了,偏我爹还向着外人。”
沐然拍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慰,两个人继续赶路。
她真没想到琅琊郡城这么远,两个人走到日头高悬还没到,她的腿快走断了,阎忠比较有经验,他停下来鼓励沐然:“快到了,再走一刻钟就到了。”
她掏出来早上出门揣的饼分了一半给阎忠,两人干咽了继续赶路。
琅琊郡城跟栖山村一比,那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城外环了一条大河,远远的就看见密集的青砖瓦房,走进了便见临街全都是铺子,从针头线脑到点心铺子饭店什么都有,不知道比栖山村大了多少倍又豪华了多少,四处人影攒动好不热闹。
她走到怡红院门口便走不动了,哪个穿越者能迈过青楼的坎儿!
最终被面上通红的阎忠拉走了,她先去了钱记米铺问可有吴铁柱这号人在这里做工。
米铺掌柜的正在忙着卸货,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别打扰干活也别跟我要人,这吴铁柱只来了一日就喊累早就不来了。”
她十分有眼色的帮忙搭把手,继续问:“大叔您就告诉我吧,家里多少天没见着人爹娘都快急疯了,或者他有没有常去的地方您告诉我也行。”
米铺的老板娘看她还算懂事儿,甩着毛巾打了打身上的生粉儿,指指斜前方的门头:“瞧见没,从那块门帘子进去,后院里头是通利赌坊,早上我买早饭时看到人往里头去了,你去那儿找找吧!”
她忙道了谢拉着阎忠一起找过去,老板娘在后头嘟囔一声:“这吴铁柱竟是这么个玩意儿,真是造孽!”又横了一眼掌柜的,“以后招人有点眼力见,这老来回回耽误多少工夫,咱这样的人家耽误的工夫就是耽误赚钱。”
沐然打起帘子就要往里头去,帘子后头走出来两个小厮将她们推了出去:“去去去,这不是你们来的地儿。”
她打着商量:“求大哥让我们去看看吧,我们是来找大哥的,爹娘还在家等着呢,二老找不到儿子着急上火的已经病下了。”
小厮很坚定:“那也不行。”他们见多了家里老子娘来寻人的,虽然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是若是放了人进去在里头闹起来,不仅砸了掌柜的生意自己也要挨揍。
看了眼两个小丫头,到底好心了一回:“我们只是看门的做不得主,掌柜的说不准进就是不准进,我劝你们俩还是在外头等,要是我们掌柜的来了瞧见,不知道怎么诓骗了你们那赌鬼大哥把你们当赌资卖了你们这辈子就完了。”
他将说完另一个使着眼色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叫他不要多嘴误事儿。
沐然心里一惊,忙道了声谢拉着阎忠走开了。
这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向来赌坊和青楼都是有勾连的,小厮既然这么说必定是见过赌鬼拿女孩子当赌资,赌坊的掌柜对此肯定来者不拒,弄到手了往青楼里一送,挣的钱指不定还更多呢!
她小声提醒阎忠:“你哥哥不是也去赌坊了吗?你可要小心着点,万一你把名声搞坏了赵大户家悔婚,说不得他就拿你当赌资了!”
阎忠被她一吓哆哆嗦嗦的抓住她的胳膊问:“那我怎么办?”
她想了想:“现在你家已经被后娘把持了,我觉得你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不如分出来立女户!”
阎忠虽然不喜欢现在的家但也从没想过要分出去,而且村里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她一个姑娘家分了家肯定什么都分不到,日后吃喝都成问题。
分了出去就等于跟家里断了关系,日后连家都没了。
沐然见她一时还做不了决定,也不催她,她只是提个建议旁的只能看阎忠自己的了。
她左右张望着防止错过了吴铁柱,见旁边有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心里一动,她学过制作粉底液,要是能做出来卖肯定有赚头。
她嘱咐阎忠:“我去隔壁胭脂铺子找生意,你帮我看着赌坊的门,看到大方脸额头上有个大刀疤的人出来或者进去都赶紧来寻我。”
阎忠靠在墙边伸头往赌坊方向看了一眼点头应下,她也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沐然不放心的又叮嘱一句:“你一个姑娘家在城里孤立无援,若是见到了你大哥也别强出头,自己躲起来知道不?”
见阎忠闷闷的应下了才放心的转身去了胭脂铺,胭脂铺门头上写了三个细瘦的烫金字体——美人恩。
英雄一盏酌江月,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名字真不错,看着听着都顿觉多情婉转,东家肯定是个文化人。
原主娘私奔时也是带了银钱在身上的,夫妇二人赁了铺子做生意日子也算过得去,所以她穿的衣裳看着虽不华丽却也体面,起码没有补丁,且一张脸雪□□致是个顶漂亮的姑娘,铺子里的小二因此没有看不起她,反而笑脸迎上来。
“姑娘,您要点什么?”
沐然发挥信口胡诌的本事:“我姐姐过几日便要出阁,母亲让我来看看铺子里有什么回去说与她听,只要姐姐点头明日就可来买,若是没有合眼缘的,便只能去县城买了。”
小二与有荣焉的笑:“姑娘你不晓得情况,这上到京城下到府城,最大最齐全的胭脂水粉铺子都是咱们美人恩,便是去京城里看的也是一样的东西。”
沐然激他:“这里真的齐全吗?”
“保管齐全。”
“那你都给我讲讲,若要一个是上一个完整的妆面需要哪些东西,我也不懂这些你可不要唬我。”
只要客人有想买的意愿,小二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何况还是出门这样的大喜事,若要都在这里买他这个月的赏银肯定少不了。
小二说的卖力,逛了一圈儿下来她大概也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化妆品,描眉主要用画眉墨,也有用青黛石的,只是青黛石颜色更浅些。
染指甲用凤仙花,凤仙花颜色有很多种,染出来的颜色也大有不同。
粉底多用铅粉和滑石粉,铅粉效果最好,但是会使肌肤蜡黄长痘,非必要场合已经用的很少,日常生活还是主用滑石粉,滑石粉却容易遇水斑驳。
胭脂主要有燕脂和绵烟脂,燕脂用红蓝花汁做成,绵烟脂用紫铆做成,不同的胭脂在制作时会加入不同的香料,味道略有不同。
口脂颜色极多,她只知道是用紫草、朱砂染色,至于颜色怎么深浅变色就不懂了。
香水叫蔷薇水,涂抹在衣裳或者皮肤上可以使浑身散发着花香,据小二说花香浓烈可以留香数十天,只是价格很贵,一般的人家用不起,还有一种叫朱栾水,用朱栾花制成,味道比蔷薇水次些,价格也便宜些。
总结下来无非是面霜、脂粉、胭脂、口脂和眉黛一类的,花样不多但是零零散散也做了好几种,主要从精细程度和盛放的容器入手,做出了个三六九等来。
不过都有一样的缺点,便是各个都是膏体厚重,眼见着便知道很难抹开,且香味过于浓烈不够清雅。
她心里大概有了数,冲小二一笑:“那小掌柜的等等我,我家去跟母亲说,若是得了令便来找你买。”
小二被她的笑脸晃了晃,听她如此说又夸捧了自己,欢欢喜喜的送她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下次来小二发现她是个骗子会不会登时变了脸就要骂她,她一边想着一边往赌坊方向走,四处没有瞧见阎忠,她心里一慌就要打帘子进赌坊,忽然听到方才两人分开处的墙边巷子里传来一声救命,她赶紧跑了过去。
阎忠被她大哥拖着往后走,她不愿意便紧紧抓着墙壁不肯松手,她大哥自然不在乎她已经磨出血的双手,手下用了狠力拉扯她,嘴里劝道:“好妹妹,你既然来了镇上不如就去赵大户家见见他家公子,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也就不跑了。”
阎忠被吓狠了只知道哭喊救命。
沐然本来想冲进去,但是自己势单力薄也怕给司马孚惹事,她急中生智躲在墙角处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呀,救命呀,栖山村蒋家大儿子大街上杀人了,他家跟赵大户家里正在说亲呢,大家伙快去叫赵大户来看看他家的嘴脸,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家说亲呢,真是瞎了眼呀!”
因着她的叫喊围过来一些人往巷子里面看,果然见里头一个男子正在拉扯一个姑娘,那姑娘哭的撕心裂肺的他也没停下。
蒋庆有见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气急败坏的骂:“看什么看,我教训自家妹子呢,干你们什么事,滚,都给我滚开!”
沐然指了指墙上,隐在人群后面继续大声喊:“大家看这墙上都是血,可不就是杀人了,谁家会这么对自己的妹子?不行,我得去公堂里找捕快。”
她又不能真的去找捕快,担心这几句话不能吓退蒋庆有,继续喊:“赵大户的亲家杀人了,赵大户的亲家杀人啦”一声声的厉嚎传出去好几里,她就不信蒋庆有舍得放弃赵大户家的亲事。
忽然人群里有人叫一声:“贼人跑了!”
她赶紧冲进去扶起阎忠,她看见自己来了扑上来痛哭:“沐然,呜呜呜”
大概是吓得狠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沐然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已经把人吓跑了。”
她扶着阎忠往外走,路过赌坊的时候将好看到一个刀疤脸的方脸男子走出来,满脸晦气的回头啐了一口,骂:“狗娘养的一定是使诈了,等我明日再来,我一定全部赢回来。”
说完转个弯往出镇子往沃水村方向走了。
沐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吴铁柱,还好没耽误打听嫂的事儿,她带着阎忠去洗了手上的伤口,又撕了中衣的边儿下来给她把十只破了皮的手指头包扎好,若是找大夫包扎五文钱只怕还不够进医馆的门,只能先凑合一下了。
摸出两文钱一人买了一个馍馍啃了,打道回村去了。
阎忠期期艾艾的但是好歹勇敢了一回,她一路上不说话,到了村里便直奔自己家去了,说是要找她爹给自己做主。
沐然觉得她此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也忍住没劝,她只有心冷了才能做出决绝的决定。
她去了河流的下游,就在栖山村往西走一公里左右,遥遥能看见沃水村的村口,她没看到打听嫂,坐在河边等了一会。
远远的看见打听嫂疾步走过来,沐然丢了嘴里的草杆子说:“婶子我打听到了,钱记米铺的掌柜的说你相公就去做了一日工,便嫌累不肯干了,后来每日都去米铺斜对面的通利赌坊赌钱,我在门口等了半日,果然看到你相公从里头说来,听他嘴里的意思是钱输完了,明日再来。”
打听嫂还未听她说完就开始流泪,沐然很有职业道德的假装看不见一口气全说完了。
此时打听嫂已经掩面痛哭,道:“午时婆婆去里间看钱匣子便发现家里的银钱遭了贼,还生骂了我一场,最后搜了我的屋子才洗脱了冤屈,哪想哪想竟是我家那浑人干的,不然他每日五文钱的饭钱哪够赌半日的,呜呜呜”
沐然抿着嘴听她哭诉,她不知道打听嫂家里的情况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安静地倾听聊表安慰。
打听嫂哭完了一阵抹抹眼泪从怀里掏出五文钱给她,沐然照例只拿了三文:“嫂子我开业前三天打八折,给你便宜两文。”
打听嫂机械的把银子塞回怀里,行尸走肉一般回去了。
沐然没忍住开口劝慰:“嫂子若是日子过不出来不如合离了,咱们女人靠自己也能活得精彩!”这话说的好像太前卫了点。
要是她有了钱她就开个女子杂艺馆,所有独身的女子都能来学一门手艺或者依靠自己的手艺安身立命,再也不用在婆家看脸色,也不用被娘家厌弃。
打听嫂脚步顿了顿,突然更剧烈的抖动着肩膀跑远了。
沐然特地挨着蒋家往回走,院门紧闭着里面安安静静的,她有点担心但是阎忠还没有明确的决定,她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如果阎忠来求助,她一定会全力相助!
经过家门前的小木桥时碰到了阎忠,他背着一个竹篓子快步走下桥,抬头看她时愣了一下,脚下也顿住了。
沐然此刻正将心比心的同情着他,如果打招呼会不会吓着他?但是碰到了却故意不打招呼好像又很奇怪。
为了他脆弱的灵魂她决定绝口不提昨日的事,就当它是个梦吧,万一他先提起来她也不认!
“许大哥你去镇里了呀?我今日也去了就是不巧没碰到你。”话说的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