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八足三目青（2 / 2）

这个逻辑很奇怪。

我说：“我小时候挨了打，以后就会记着了；刚刚那个女人那么惯着自己小孩，那么不讲理，会有人替她打她孩子的。”

黄雨潇又说：“可你也不见得一挨打就会改错啊。再说，打能解决问题么？”

我懒得和她争：“够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明明他在欺负你，为什么替他说话？”

黄雨潇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我一下，讨好道：“不要生气嘛。”

“我没生气。”我说，“我就是单纯讨厌熊孩子。我也知道打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不是没动手么？”

黄雨潇笑了，用一只手将一缕垂到面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抬起头又看着风筝。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我们的风筝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黄雨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了句“谢谢”。

她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像是在憋着笑。我抓起一把沙子撒向她，沙子从她身体里穿过。黄雨潇吓了一跳，嗔怪：“你看你看！你不也是个熊孩子吗！”

她也想抓一把沙子撒过来，但是却抓不起来，最终撒过来的只有一把空气。我大声嘲笑她，谁知大黄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上，我的衣服上全沾满了沙子。

我那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不过我也没生气，反手一把摁住了大黄不让它再扑上来。大黄挣扎了一会就放弃了，安静地蜷缩在我怀里。我坐起来，问黄雨潇：“回家吗？”

黄雨潇点点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像是询问又像是命令地说：“先吃饭再回家。”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沙子，对她说：“还是先回家吧，身上太脏了。”

黄雨潇又说：“那我们就到路边吃吧。”

我同意了。江边有很多海鲜大排档，在这其中还有一些比较小的食店，去这些小店就不会有一个人吃大排档的尴尬感觉。

江滨公园只有晚上才会热闹，民众在这里看对岸办公区外墙上的灯光表演。中午时分这里游客不多，倒也显得清静——除了有几个小孩不停地在大吼大叫，而他们的爸妈也正聊的火热，嗑过的瓜子扔的到处都是。

菜品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渔民在江边拉一张网，提起来的东西就进入了锅里。现在江上都看不见渔江火，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渔江火是有季节性的还是说城里太喧嚣吓跑了渔江火。第一道菜上来的是一盘虾，接着是白灼海螺，对于我一个人来说似乎点的也有点多。黄雨潇对海鲜不感兴趣，只是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

“你早说不吃海鲜啊，”我说，“估计得打包带走了。”

她正要回答我，却突然站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我后面。我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一个碧绿色的三眼妖怪。它有四只手臂八条腿，像一只蜘蛛——或者说是半人蛛。它的三只眼睛分别长在双乳与肚脐上，很像是刑天。应该是头的那个没有鼻子、眼睛和耳朵的肉瘤上有一张布满獠牙的嘴，牙齿很黄，还有一层很厚的牙结石。这个肉瘤顶上还长着曲结的鬃毛，由于不在嘴旁边，我觉得应该是头发而不是胡须——总不能是眉毛吧？

我是坐在地上端详它的，因为我看到它的时候直接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我的手把饭碗带了下来，它摔在地上变成了两半。老板听到动静看了过来，我赶紧捡起碗，又坐到了桌前。

它看见我看着它，八条腿像蜘蛛一样动起来，但只是原地摩擦而已。我背后就是桌子，躲也无处躲——或者说我完全被吓住了——因此我就坐在位子上看着它向我靠近。在我愣神的时候，黄雨潇已经挡在了我面前，摆出架势示意它不要靠近。

这个妖怪完全不理会她，继续向前走。黄雨潇发出低喝吓唬它，但是也并不奏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跑，仍然坐在位置上。在这时候，老板娘的一声“干炸小黄鱼——菜上齐了请慢用”显得格外出戏，与这时的凝重气氛形成鲜明对比。装小黄鱼的盘子重重的落在铺着红色塑料布的桌子上，风吹着塑料布嘶啦嘶啦地响。老板娘看了一眼桌面，拿起了碗，好心地对我说：“我给你去换一碗。小心碎片别割了脚。”

我一直在注意那个妖怪，连“谢谢”都忘了说。怪物又向前了一步，黄雨潇一个转身，尾巴抽打在它的左眼上。怪物闭着眼睛哇哇怪叫，连着后退了几步。黄雨潇的手幻化成爪子，一下子抓瞎了怪物的右眼。怪物的四只手臂一起向她挥来。那手臂看起来很粗壮，但却异常灵活，仿佛没有关节一般，像是四条游走的蛇。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黄雨潇被打了好几下，渐渐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最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怪物跑上来，张开嘴就要咬她。危急时刻，我唤出了战场火，用火光威胁这个妖怪。这个妖怪比较外强中干，它被我烫到之后立刻放下黄雨潇像青蛙一样跳着走了。

战斗结束的有点突然。不过要是再不结束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了。我暗自庆幸我的举动正好吓走了妖怪又不至于引起他人注意。

我看它走远，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黄雨潇起来。黄雨潇的爪子放到我手里时又变成了纤嫩的手，托着她的手像是托着水。实际上我是没办法扶着她的，不过黄雨潇还是将手放到了我手里。

我压低声音问黄雨潇：“那是什么啊？”

黄雨潇揉着自己的手臂，龇牙咧嘴地说：“那个啊……那是八足三目青，是吃妖怪的妖怪……啊，刚刚真的好险呢！”

黄雨潇说话的时候不断吸着气，看样子她挺疼的。我想看看她伤的怎样，就叫她将袖子卷起来给我看看。黄雨潇瞪了我一眼：“讨厌！哪有叫女孩子掀衣服的？”

这话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可只不过是卷起袖子而已啊，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既然黄雨潇不愿意，我也只好作罢。我又问她：“妖怪可以用药吗……或者说，妖怪会不会生病什么的？我需要给你弄点什么药吗？我看你似乎很疼。”

黄雨潇笑了：“不用啦不用啦，过两天就好了，皮外伤而已。一般靠妖气补充就好了。”

我不太放心，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听她的吧。我将几条小黄鱼丢给大黄，黄雨潇之前还说不喜欢吃海鲜，现在却又吃的很开心，嘴里还说着“真香”，样子有点滑稽。

我调侃她：“你不是不爱吃海鲜吗？”

“你管得着吗？”黄雨潇翻了个白眼，又张大嘴：“快点，还要。”

我又夹了几只鱼给大黄，大黄悉数吃完。当我还要再给它时，黄雨潇拦住了我：“别了，再吃就胖了。”

看来妖怪们也和人类一样在乎身材，但我并不认为妖怪也会吃胖：“你还会吃胖吗？”

“当然会了！”黄雨潇瞪大眼睛，“胖的像柯基那样——啊，光是想想就觉得丑！”

我脑海中浮现出了柯基晃着屁股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黄雨潇估计是猜到了我不认同她的观点，耸耸肩：“你见过胖胖的柴犬吗？特别特别丑的！”

我“哈哈”大笑，黄雨潇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