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八足三目青（1 / 2）

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大黄嘴里叼着棒子，一个小男孩在往它身上撒沙子。大黄没有还手，只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小男孩就一直往它身上扔沙子。

“嘿！”我喝住他。

我将线放进口袋，快步跑过去。黄雨潇扑到我怀里，泪眼婆娑。

我一边拍着大黄身上的沙子一边责问小孩：“你干什么呢？”

也许是我的声音大了点，小男孩直接大哭起来，可我发誓我纯粹是因为着急，并没有要凶他的意思。小男孩的哭声引来了他妈妈——一个烫着酒红色爆炸头的中年妇女。她那双单眼皮的三角眼告诉我她不是善茬，眼睛瞪大了像是要吃人。还没有等我解释，她的嘴已经同她愤怒的鼻孔一起张开了：“你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呐？”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她已经蹲下来抱住了小男孩：“乖孩子不要哭，告诉妈妈怎么了？”

小男孩有了他妈撑腰，瞬间止住了哭声，先是双手叉腰，接着指着风筝对他妈妈说：“我要玩这个。”

他妈妈对我说：“给他玩玩呗。”

我看了眼黄雨潇，黄雨潇也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心一横，大声说：“要玩自己买去。”

中年妇女受了窘，一脸不乐意：“你就给弟弟玩会呗，这么小孩子。”

这么小孩子长大了估计也不会消停。

黄雨潇擦了擦眼泪，悄声对我说：“不然……就给他玩吧……小孩子嘛……”

我没理会她：“你别管。”

他妈是看不见黄雨潇的，自然以为我在和她说话。中年妇女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我不管谁管？这么大个人和小孩子争风筝玩，你丢不丢人？”

我反唇相讥：“这么大个人从别人手里要风筝，你丢不丢人？”

我估计他妈也没受过这委屈，当下就不答应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教养呢……”

诸如此类的污言秽语也多，我懒得列举——泼妇什么骂不出来？我也没有回应，任她骂着。她骂完大概觉得不过瘾，还想上来动手，伸手抓我的手臂。我也不能打她，就往后退。黄雨潇看着着急，想上前推她，但手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自己扑了个空摔在地上。看到黄雨潇摔倒了，我是真的生气，大吼了一声：“你还有完没完了？”

中年妇女大概吓了一跳，但是嘴上依旧没停。我从大黄嘴里接过棒子，拍了拍它的背。大黄心领神会，立刻狂吠起来。小男孩吓哭了，中年妇女估计也有点怕，骂骂咧咧地牵着小男孩走了。

这是一次与熊孩子与熊家长交锋的经历。我曾经在知乎上看到过好多类似的事情，总想着要是我遇到熊孩子，我肯定要一个过肩摔把他放倒在地再用一个漂亮的高踢将他的熊家长踢出八米远，但这些只是想想而已，现实中什么也没做，只是叫大黄吓唬了一下他们，总感觉有些不过瘾。

黄雨潇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我在她身边蹲下，问她：“伤到了吗？”

“没有。”她说，“只是我有点害怕。如果你一直不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这个面对妖怪的时候像骑士一样无所畏惧的人此刻委屈地像个迷路的小姑娘。我有点责备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诘问：“你怎么不跑呀！”

黄雨潇更委屈了。她抬头看着天上：“我不是为你看着它嘛。”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下次你先保护自己。”

我抬头看了看风筝，即使经过刚刚的波折，它依然高高在上。我又低头看了一眼黄雨潇，风又吹进了我的眼睛。我将新买的线接上，扯了几下，风筝又升的更高了。

黄雨潇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把风筝给那个小孩呢？”

我反问：“你不是也没给吗？”

黄雨潇说：“这是你的风筝呀！”

我回答她：“这是我为你买的呀！”

黄雨潇沉默了一会，又说：“可我们不也不会再玩第二次了吗？”

这话倒也不假，但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刚刚的小男孩做的是对的。我说：“我就算扔了也不给他，熊孩子就不能惯着。”

黄雨潇问我：“怎样算熊孩子？”

“熊孩子”似乎也只是一个感觉上的概念，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我回答她：“他用沙子扔你，这就是‘熊’的表现。”

黄雨潇倒是很包容：“小孩子都淘气嘛。”

“那不成，”我说，“淘气就得‘教育’。”

这话有点一语成谶，那会怎么也没想到我后来成了一个教育工作者，天天“教育”熊孩子。各种意义上的“教育”，各种意义上的“熊孩子”。

黄雨潇笑了：“你小时候没干过这种事吗？”

我回想了一下，我小时候应该也算个熊孩子，伴随着回忆的都是一顿毒打。我说：“可我小时候也没少挨打啊。”

黄雨潇双手摊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看，你小时候挨了打，现在就出来欺负别的小孩，这不也是熊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