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晚（2 / 2）

法多点点头，表示笨蛋与傻瓜会永远听从笨蛋傻瓜猫的指挥。

“你们‘妄想’途径的，都活的太别扭，你看看我的好兄弟模仿鬼，就不像你有那么多的心眼。”

法多鼓鼓掌，表示没心没肺的橘猫和没头没脑的模仿鬼是限时今晚的同命鸳鸯，醉酒蝴蝶。

“我教你隐秘知识，你教希尔达生活常识，一换一，很公平。”

法多拍拍脚，表示拎“包”入住的橘先生请在日后一定要及时付他房租费、生活费以及精神肉体损失费。

最后，嚷着要和他的好兄弟畅聊整晚的短腿肥脸胖猫就留宿在了壁炉前的地毯上，按照他的话来讲，就是：

“暖和！有你在，我跟在火炉边上似的！”

这里的你，特指他的好兄弟。

法多是真的没想到，就自己和姑娘看看星星的功夫，这猫能醉成这样！

如果不是怕晚上趁机报仇白天有被追债的风险，法多真想把这只猫踢出家门，哪怕不能冻着他，过过腿瘾也是好的。

……

洗漱完后，平躺在床上，法多感觉他今天过得可真奇妙。

从五年前这个房屋里最后一个住客离开后，整整五年，屋内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了。

法多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他只有在食物耗尽时，才会出门采购一番，直去直回，绝不耽误；所以他宁愿狡兔多窟，也不希望沾惹上人情纠葛，酒局饭桌，杂志社变鸡毛社；所以他不论再情绪化，也会话留三分，尽好本分，远离酒精，以猫为鉴。

他独处，独居，独自生活，他在他的房间里，用他的方式窥探着世界。

但是今天，听着楼下还隐约传来的声响，躺在整个空荡荡的二楼里时，他感觉他原本卡死的命运齿轮开始重新转动了。

他不知道这种变动是好是坏，就像他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拯救世界一样。

但是一切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他爆发，他被打，他做饭，他煮茶，他叨叨，他鼓掌，他躺在这里，等待着明天的早起。

他觉得他以后对今天如果还能有记述的话，那他所使用的文字，一定是和他以往风格截然不同的。

不那么精致，不那么留白，不那么体面，甚至有点疯狂。

他在这种疯狂里回到梦境，又将一种体面里回到现实。

夜晚，是白日所有冠冕堂皇的体面下肆意生长的疯狂。

……

一楼卧室里，希尔达终于结束了以咒术清洁身体和衣服的日子，结束了在颠簸的猫脊背上睡觉的日子，结束了睁眼闭眼都是光怪陆离昼夜颠倒的日子，她开始像其他女孩一样在盥洗室里洗澡，在软塌的棉被里睡觉，在星空与白日轮转下开启下一天。

她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阿帕奇先生真的把她带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她不熟悉不理解的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她终会熟悉，终会理解的。

就像这间只有一只床的卧室门房上贴着的褐色贴纸一样。

第一行是一个老年人模样的剪影，第二行是杂志里文字写就的一句话，“卧室——老巴里在此居住”，第三行依旧是读不懂的方块字样和不成段落的字母组合。

但是她感受得到，打开这个房间时法多眼里里匆匆掠过又迅速溜走的哀伤，陪她躺在星空下无头无尾地聊着的哀伤，这个房间里所特有的腐朽和干燥气息的哀伤。

她读不太懂世界构成，但是她懂三明治和牛肉。

她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温度，她为此感到高兴。

她会在梦里睡去，又在梦里醒来。

……

壁炉的地毯上，模仿鬼趴着睡在地上，脸上还挂着笑容，熄灯妖精紧靠着它安眠，煤炭精灵也在火光里休憩。

整个房屋在经历一整个白日的吵闹后，终于在此时陷入了安静。

壁炉里的火焰扑腾闪烁，就像沉睡的呼吸一样沉稳平静。

阿帕奇坐在壁炉前，望着火焰，尾巴跟着火光闪烁左摆右晃。

轻轻叹息一声后，他的嘴巴翕动，在空中划开一道闪着诡谲光芒的裂缝。

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模仿鬼，熄灯妖精和煤炭精灵，又往通向一楼卧室与二楼楼梯的拐角瞥了一眼，然后纵身一跃，和裂隙一同消失在空中。

在短暂的吵闹结束后，世界将在明天曦光亮起时，又回归到万物正常运转的状态。

白日里被踩在地上碾压摩擦，饱受精神肉体摧残的法多需要一只醉酒的猫咪。

白日里终于来到安稳新世界，如坠梦里又获新生的希尔达需要一只醉酒的猫咪。

就连醉酒的猫咪他自己，也需要一个醉酒的同行者。

白日结束，迎来夜晚。

夜晚结束，迎来白日。

如此轮转，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