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晚（1 / 2）

希尔达曾四次看见世界之大。

第一次看见，是她从营养液中无力爬起，用口鼻痛苦地呼吸着室内空气时。

第二次看见，是翁卡洛先生闪烁着各色的光点，给她讲述过往故事时。

第三次看见，是阿帕奇先生把她带离“茧房12-4xx”，在光怪陆离的灵界里大杀四方时。

第四次看见，是在莱比特先生的屋檐下，看见璀璨的星空时。

“我会成为大冒险家，拯救世界的！”

“我会在星星上一直等你。”

我看见星星了，你现在又在哪一颗星星上呢？

希尔达怔怔地望着窗外黑色幕布上如眼睛眨动着的星子，沉默而专注。

收拾完餐盘的法多端来煮熟的红茶，看着坐在落地窗前尽力抬起头看到更多星星的希尔达，此时的她与白日里总是噙满笑意、灵动活泼的样子浑然两人，她究竟来自哪里？又在思念着什么呢？这个姑娘，比阿帕奇更神秘。

似乎是法多站立的身影遮挡住室内的光线，正在感知着头顶光线跃动的希尔达转过身来，一下子又恢复了神采，接过冒着热气的红茶，她像是讲故事一样说着：

“莱比特先生，能看见星空可真好啊。”

法多小心翼翼地在其身旁一样盘腿坐下，看了眼窗外和平日并无差异的星空，又看了眼眼睛里闪着光的希尔达，他抿了口茶水后说道：

“叫我法多就好。

“你以前待的地方，看不见星空吗？”

希尔达咬咬嘴唇，摇着头道：

“在遇见阿帕奇先生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

“遇见阿帕奇先生后，我们又一直在灵界里荡来荡去，灵界里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星空。”

原来，“茧房12-4xx”是一个很黑的世界吗？

把杯口的茶沫吹开，法多想象着一个完全黑暗，无星无光的世界。

杯中的几片茶叶被吹得上下翻滚，在涟漪的扰动下，撞到了杯壁上，然后像是抓着救命的浮萍，它们紧紧挂在那里，不再动弹。

这些茶叶不会知道，它们只是从煮开的沸水里来到了一处绝壁，它们的命运不会因为它们的意志有任何改动，在这壶水喝完后，在今晚度过后，它们终会和其它所有野草一样，干枯、腐朽、陷落在泥土里，什么都不剩下。

地底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呢。

“咕噜——”

法多把快凉掉的茶水吞进肚内，感受着从舌根满溢出来的苦涩。

啧，想象不出来，那里是地狱吧。

回头望了望身旁的姑娘，明明是一样的茶水，她却喝的津津有味，好似她看见的不是黑暗，而是闪烁着的点点星光。

“莱比特先生，不，法多。

“阿帕奇先生告诉我，我们所有的茧房，都是天上的星星，所以不论我们走到哪里，离得再远，都可以在一处可以看见星空的地方看见家，看见家人。”

法多回头望了望拒绝了茶水，抱着酒碗舔舐着的橘猫，不知这句话的真假。

“我们世界里也有相近的传闻，我们的亲人不会真正地离开，在他们死后，他们会到天上，化作一颗星子，守望着地上的人们。”

看着无穷黑幕，法多举起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像喝酒一样洒脱地把杯子掷在地上，带着几分醉意说着：

“可是，很狡猾不是吗？他们能在天上看见我们，我们却看不见他们。

“他们连是哪颗星星都不告诉我们，而是把一整片星空就这么扔到我们面前。

“我们又没有那么多的亲人。”

听到法多的抱怨声，希尔达侧过身子，直直地望着他。

“有一整片星空还不幸福吗？”

时间也许就这么奇妙，白日里还打来打去的对手，可以突然一笑泯恩仇，白日里还无忧无虑的同伴，可以突然怀古又伤今。

每个人都只在其它人面前只展露出一点光芒，而被藏起来的，有一整片星空。

法多躺倒在地上，远处圆桌上跟模仿鬼碰杯的大只橘猫，傻乎乎的，哪有白日里神气的样子。

但谁真的知道谁，谁又真的能懂谁。

法多真的希望，时间就停留在今晚，他不必在明天苏醒后为讨伐魔王而忧愁，也不必因为重新回到现实而忧愁。

……

“晚安，法多。”

安置好希尔达和阿帕奇后，法多和在卧室门前跟他打着招呼的希尔达招招手，独自朝着楼上的黑暗走去。

阿帕奇晚上醉的厉害，他冲着法多不断嚷嚷：

“你是笨蛋，她是傻瓜，加上我，我们就是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