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3 堂吉诃德（1 / 2）
很明显，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除了这只飞奔而出的羚羊，所有的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之情，就连眼前这只凶猛的猎豹也不例外。
少女的眼神有着那么一刹那的改变，但顷刻间又回归了仿佛冷酷捕食者般平静而自信的模样。然而，时间不会停止或变慢，沙漏中的沙粒正以稳定的速度缓缓地朝向下方的深渊中坠落。此时此刻，莱伊与卡尔洛两人同那名少女的距离正快速地缩小。
莱伊拉着卡尔洛的右手，并没有停止向眼前紧握剑柄的少女继续猛冲，卡尔洛也很快跟上了莱伊的速度，奋力地奔跑起来，尽管此时的他也仅仅只是机械般地执行着跑这个动作，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卡尔洛心里并没有底，他自然也不知道莱伊的意图。
少女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朝着二人冲去。
“喂！莱伊！你到底要……！”卡尔洛虽说一面尽力地相信着莱伊的判断并拼命地跟随着他朝前跑，但即便是他想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种种现状弄得无所适从。搞不清现状的他不由得向莱伊大声的喊出质询。
接着卡尔洛便注意到了莱伊细微的动作。莱伊迅速的从腰间的小囊袋中掏出了一颗葡萄籽大小的东西塞入了嘴中，毫无疑问卡尔洛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莱伊似乎并没有听从卡尔洛的劝告。
他选择了再度吞下了一颗“赤石”。
卡尔洛的疑惑愈发使得他变得混乱且焦虑，但显然，眼下的关头可没有时间给他细细去做一番思索，他只能尽可能快地去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引力”？“吸引力”？
——究竟该怎么使用？！有什么……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吗？！
——该如何打倒这家伙，不。至少，限制住她的行动！
——果然不行吧……还是想办法回避吧。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吸引力？……两旁的柱子？不行！太远了！现在我们正在宫厅的中央……正笔直的朝着演讲台的方向冲去。周围太空旷了！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用“引力”夺走对方的武器？不行！这样依旧无法阻止对方的逼近！而且对方的“特质”还不明朗，只知道她移动的速度大大提高了……风险太高！被近身就绝对玩完了！况且，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备用的副武器！
——该死！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我该怎么……
此时此刻的卡尔洛在短暂的数秒间拼命地想要想出能够化解眼前状况的方法，但随着他意识到对面正疾驰而来的少女的五官甚至已经开始变得愈发的清晰起来，他才发觉到太晚了。
危险已离他如此之近。
少女的剑刃已经开始划过空气，剑尖划过的轨迹即将形成一条完美的弧线。几乎下一秒就要砍到卡尔洛的鼻尖上。
“卡尔洛！抓紧！”
伴随着莱伊的一声提醒，尽管卡尔洛在那个瞬间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状况究竟是怎样，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听从了莱伊的提醒，抓紧了莱伊的手臂。
莱伊从地面忽然跳跃起来，紧接着是极为微弱的类似闪电的火光与响声发出，细小的电光缠绕在莱伊的右臂上，游弋着，像是盘曲在树干上的蛇。接着便是有违常理般的景象。跳起的莱伊连同卡尔洛一并，并没有沿着那位已剑拔弩张的少女所设想的轨道落下，而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似的，反而向上加速冲向了天花板的方向，牢牢地吸附在了天花板上那个垂下的巨大盾牌吊饰上面。
没错。正是那个挂于穹顶之上的，镶有六个圆球的象征着美第奇家族、宛如家徽一般的盾牌形吊饰。
“是盾牌啊！原来是盾牌吗！”卡尔洛惊慌地看着莱伊，这样突然腾空的经历无论换了谁都肯定会吓一跳的吧。卡尔洛只顾着注意周遭的状况，却浑然没有想到天花板上的盾牌吊饰可以完美的作为“吸引力”的支点来利用。卡尔洛如同没有猜出谜语的小孩最后却被简单的谜底噎住般的既惊讶又沮丧。
两人悬吊在宫厅高高的天花板的盾牌吊饰上。
而留在地面上的少女则短暂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吃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少女漂亮的斩击漂亮的落空了，显然，这一下本应必中的攻击因为莱伊的计策而落了空。少女收回了已然出手的剑，停了下来，抬起头望向正挂在天花板上的两人，目光无疑是直勾勾地盯着双手牢牢吸附在盾牌上的莱伊，以及攀附在他身上的有些摇摇欲坠的卡尔洛。很快两人便顺势抓住盾牌吊饰的边缘，各自找到了姑且能攀附住的一角，总算是稳住了身子不至于再掉下去。毕竟“赤石”的效力通常也只有数分钟的时效，不能一直依靠其来维持悬挂的状态。接下来便是想办法保存体力，依靠臂力撑过剩下的时间了，二人都很明白这一点。
多亏了美第奇宫厅的天花板有着足够的高度，在这个高度下即便是眼前的少女跳起来也无法触及到两人。
莱伊姑且松了一口气，他注视着下方的少女，露出了有些许得意的微笑，但也或许蕴含着让眼前的少女出了丑的抱歉神情。
遗憾的是这并不是单打独斗，身为主试官的她自然不能忘记了本业。还有其他的众多参加者在一旁等待着主试官的检验，少女可不能在这里停滞太久。
短暂的惊愕与停顿之后，少女便不再理会攀附在盾牌上的两人，而是继续冲向人堆。
“那……那算是什么啊！”
“简直像是个磁铁一样呢。”
“真是个乱来的年轻人啊，还真是胡乱的使用石头啊。”
“诶？石头，石头是指那个什么吗？”
“啊？老兄？不是吧。你连石头都不知道就来参加“选拔”吗？哎。不过确实有也你这样的人啦，不不不，我可不是在小瞧你们喔。”
随着莱伊和卡尔洛的疯狂举动以及少女的进攻被打断，人群中的紧张气氛仿佛像一捧沙子一样松散开来。安静的气氛也消失不见，人群中开始吵闹起来。但无论是谁都知道，现在可不是去关心那两个悬挂在天花板的盾牌吊饰上的年轻人的时候，危险的剑刃已经再一次开始加速，朝向这边无情地驶来。
“卡尔洛，我的“特质”大概只能保持两三分钟喔，所以剩下来的时间，我们只能找个好的受力点用手抓牢了。”莱伊提醒道。
“啊！也没办法了。我想办法把上身也尽可能趴在边缘上好了。”卡尔洛叹气。
“怎么样？”
“嗯？”
“这里很不错吧。视野。能清楚的看到下面的状况。真不错呢。”莱伊向着人群的方向望去。
“啊……啊！这倒是呢。”
在数米高的天花板所悬吊的盾牌吊饰上，宫厅下方的情况几乎能够尽收眼底。
此时少女即将冲入人群，系有丝带的紫色的长发如同精灵般，跟随在少女的身后飞舞。
冲入！紧接着是第一个人。选择似乎并没有任何的针对性，少女只是向离自己最近的人发动攻击罢了。
交战的对方似乎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士，年纪看上去已三十有余，身形壮实，戴着皮质手套，手握一柄长佩剑，但并未穿着厚甲，或许是出于对自己身手的自信。无论是少女快速的突刺还是从上方亦或下方袭来的劈砍，在他饱经锻炼的手臂挥舞着的长剑的格挡下，似乎都显得无足轻重。长靴也在游刃有余地一边保持着剑术的应战姿态一边在地板上来回踩踏，与对方巧妙地周旋。
“两边都很厉害，势均力敌啊！”卡尔洛兴奋的表情仿佛已投身于古罗马竞技场的观众席一般，似乎已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悬吊在天花板的盾牌上。
少女的剑与中年骑士的剑互相猛烈地碰撞着，在巨大的宫厅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女的出击同她的步子一样也快的惊人，仿佛一杆银色的线条在空气中飞舞，同时拉出模糊的残影，迅捷而富有力道。
突刺。劈砍。
突刺。劈砍。
弓步刺。劈砍。
防守。还击。
打剑。突刺。
格挡。突刺。
仅过了数秒，伴随着这位骑士越来越气喘吁吁的身体与跟不上的脚步，少女的动作则是近乎违反常理的越来越快，在熟悉了对手的进攻与防守的模式后，后续的进攻几乎更是完全没有了间隙般，机械性的在不断持续着。
“喂喂，这家伙，动作好快！”
“这已经不是快了吧，已经看不清了！”
“她就没有体力消耗的吗！”
人群一面向周遭退散着一面各自摆好迎战阵势。
仿佛是数个动作同时完成般的，少女的进攻依旧没有任何停下或变慢的征兆，而这位高大的骑士光鲜的外衣的数处已经开始溢出棉花般的细小面料，脸上等暴露在外的肌肤部位也接连被擦过刀刃，留下一道道血痕。
劈砍。劈砍。劈砍。劈砍。劈砍。
突刺。突刺。突刺。突刺。突刺。
随着骑士的体力渐渐在为了格挡这种快速的攻击而几乎消耗殆尽之际，在少女的一击由下向上挑剑的间隙，骑士十分勉强的格挡略微使他失去了平衡，少女则毫不犹豫的冲上前，补以一击膝击，重重的顶上了骑士的腹部，另一只手顺势飞快的夺过了骑士胸前的木制牌章，接着便是轻松的撇断了它，然后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木牌扔在了地上。
目睹了这十余秒的战斗的人们，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幸运的是他们有幸观摩了这样一场即便在古罗马斗兽场与中世纪的贵族决斗间也未必能看到的精彩绝伦的剑技格斗，不幸的则是下一个上场的可能就是其中的某位可怜的观众了。
“喂喂。莱伊，这家伙。再怎么说出剑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快的离谱啊。”从上方卡尔洛的角度去俯瞰下方的战斗似乎能看的十分清晰。
“啊。无论是最开始的奔跑冲刺，还是剑术上的格斗与交锋，速度都已经超越一般人的极限了。”
“果然是石头的效果呢。啊，这家伙会是什么类型的“特质”呢。”卡尔洛抿了抿嘴唇。
“嗯。我觉得应该是单纯的“提升运动速度”这样的特质吧。”
“啊。这么单纯的能力吗？”
“就是因为这么单纯，才强的过分啊卡尔洛。”莱伊摆出一脸失望的神情，就像是小孩子收到了不喜欢的礼物般沮丧，“啊。不像我种莫名其妙的“特质”……用起来既麻烦又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欸是吗？我倒是觉得莱伊你的特质很强的哦！”卡尔洛瞪大眼睛认真地看向莱伊，看起来是他发自内心的称赞了。
“是吗。感觉像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吊在天花板上的狼狈家伙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呢。”
“啊。手臂好酸……”
“手臂好酸。”
“……”
尽管天花板上的两人能悠然自得地沉浸在下午茶一般的悠闲氛围中聊天，但就在他们的下方，却浑然是一副分秒必争、命悬一线的炼狱般的图景。
第二人、第三人。少女依旧在毫不留情地进行着接下来的扫荡，接二连三的应召者被无情的袭击、劈砍、击打，直至他们胸前那块脆弱不堪的小木牌被彻底的扯下、折断、破坏掉为止。
有着淡紫色长发的少女宛如一只在人群中穿梭跳跃的长尾山雀，只不过这只山雀并不是带来欢愉的歌声，而是带来恐慌与疼痛罢了。过于快速的刀与剑间的碰撞声十分清脆地接连不断地奏鸣着，在宫厅中回荡着，因此让在场的人们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这一幕，恐怕会以为是权力将倾的国王被叛军中打头阵的剑客攻入了行宫，国王喊叫着派出皇宫中的卫兵与其交战的场景一般。
即便是在过了数分钟之后，少女的进攻之势虽说渐渐慢了下来，但依旧是一般的勇者与剑士之流难以抵挡的快速与精准，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是哪家的贵族名门的千金，从小令其闭门不出，潜心习剑以培养的精英。
“即便赤石的效力在逐渐消散，出剑的动作也依旧快的吓人呢。”莱伊似乎对这位少女满怀倾佩之情，不知是不是出于对自己特质自嘲式的自卑感而导致的微妙心情。
“该说不愧是“盾”的团长吗。果然若是论基础剑术与格斗可是绝不输人啊。”卡尔洛的内心想法同莱伊一样，他没有理由不去害怕眼前这个仿佛是披着美丽娇嫩的少女外皮的魔物。
“不过这样一来，如果只是保护牌子不被夺取的话，多少还是有余力的。”
“是这样吗？”卡尔洛有些不相信。
“啊，最开始的那个骑士大叔，如果是现在与她交手的话，说不定能撑过十五秒呢。”
“有道理啊，莱伊。因为人数很多，为了大体上每个人都能轮到，在每个人的限定时间内，也就是大约十几秒内，如果没有被夺走木牌的话，她应该就会更换目标吧。”卡尔洛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莱伊也点头。
“莱伊，似乎已经有几个人成功撑过了十秒的时间呢，他们都保住了自己的牌章！”很快，卡尔洛注意到已经出现了不少能抵挡住这位少女的攻击，并在十几秒的时限内保住自己的牌章的家伙。情况正如莱伊所说的那样。
“似乎是的呢。除了我们，大概已经有四五人撑过了与她的交手时限。”莱伊一面看着下面的状况一面点头。
“果然，这群人当中，大概也有不少人是使用了石头的吧。”
“我看也未必，卡尔洛。虽说官僚阶级、贵族和商人持有“赤石”一点也不奇怪，但来到这里应召的人可是出身各异，而且我也相信有不少人都是为了丰厚的报酬和待遇而来，以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这里参加佛罗伦萨最大的豪门——美第奇家族秘密进行的“选拔”。而“赤石”那样昂贵且产量稀少的消耗品，他们恐怕是难以负担得起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啊，莱伊。这么说来的话还真得感谢孔蒂伯爵他留给了我们不少石头啊。”
“这也算是孔蒂伯爵去世前留给我们最后的东西了，不好好利用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