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2 盲人带路盲人（2 / 2）
“什么？这哪里幸运了！喂，莱伊，你听到了吗？我们错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开场白说明诶！”卡尔洛回头拍莱伊的肩膀，语气焦急地嚷嚷着。
“啊！是吗？我倒觉得确实十分幸运呢。”莱伊也故意摆出眯眯眼和微笑来，似乎一点也没有紧张感。
卡尔洛可不想花时间去跟莱伊搭腔，他又赶紧转过头去，想继续询问刚才面容和善的眯眼男人，但那人却已经不见，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了。
“啊……莱伊！”卡尔洛一脸无奈的挠了挠头。
“那个女人。”从卡尔洛的后方突然传来一个散漫而低沉的男声。
“诶？”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卡尔洛转过头去，他顺着男声的源头望去，声音是从他的右后方传来的。
“前面演讲台上的那个女人。”男声又说道。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眼前的这个男子，黑色的头发十分的蓬松杂乱，就像是佛罗伦萨市井艺术家们的工作桌那样杂乱无章。他杂乱的头发如鸟窝一般向上生长着，前额只有少量的散发，露出白皙的额头。与仿佛刚睡醒的头发一起的，还有那仿佛刚睡醒的有着重重的黑眼圈的睁的不怎么开的眼睛。身着宽松的白色内衬和一件时髦的有着镂空袖的深红色中袖外衣。以及与刚才那位高大的中年人不同，眼前的这名男性的身形算是十分的普通，甚至还有些瘦削。
鸡窝头一般的这位男子指着宫厅另一端的演讲台。
卡尔洛和莱伊顺着方向望去。
与人群所聚集的宫厅入口处遥相呼应的，是远处正对面的巨大的仿佛古罗马时期一般的演说台。演说台由大理石砌成，在简朴的白色风格上不加以色彩的铺陈，只对周遭做了纷繁的雕刻图案以作装饰，再在台上铺上柔软的有丰富图案的红毯，从台上一只牵拖到高耸的台阶，再由台阶延伸至宫厅的地板，如细长的河流般一路流至了宫厅的入口，也就是参加“选拔”的人们所聚集的地方。
仔细朝那边看去，不难看见演讲台的正中央站着三个人，台子的左右两侧还各站立着三名拿着长矛的普通卫兵。
中央的三个人，一个是穿着一身骑士般昂贵金属盔甲的年纪约四五十的魁梧男人，留着分外显眼的络腮胡子和有些滑稽的八字胡，以至于根本不用去考虑这样的人该起什么外号。这个八字胡大叔光是看样子就应该是一位身份显赫的骑士。
另一个男人则是消瘦的高个子，身着一身棕黄色的长袍式官服，文质彬彬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和羽毛笔，大概是美第奇家族派来做记录的书记官员之流。
而另一位最为显眼的，无疑正是那位鸡窝头先生刚刚所指的“女人”了。
与身边的骑士一般的魁梧老头和宫殿内喧闹且沸腾的热血气氛所有些不符的，正站在讲演台中央的一位有着淡紫色发色的长发少女。
在莱伊和卡尔洛再一次定睛去看，确认了之后。
那确实是一位少女。
少女的长发在过肩之后便用轻薄的发带将头发扎在一起，似乎是既考虑了漂亮又考虑了实用性的折中办法。身着的轻薄护甲不像骑士的金属制铠甲那样厚重，但绝对是能够在战斗中派上用场的护甲没错。肩部和手臂上部似乎戴着轻薄的金属护甲，亮银色光泽的铠甲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丝毫不输那白皙的肤色。护甲部分被披肩所遮盖，白色的披肩前部较短，后部则垂至腰部。腰间配着一把显眼的长剑。剑十分纤细，让人有轻盈之感，但锋利与否就没有人知道了。即便是身着了轻甲和披肩，也能从那姣好的身形线条和令人赏心悦目的五官中判断出这是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性。
是除去那身轻甲与长剑外几乎与战斗和流血等字眼格格不入的少女。
但若是从眼神判断，那可就说不准了，比起少女般略显弱小的身形，硕大且清澈眼睛中，目光则平静而锐利，平静或许是可以直接看出的，而那股锐利的不安定感则是近乎观察者的第六感般的隐秘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这位少女所站的位置都令初次见她的众人产生了或多或少的惊讶之情。
现在，这份违和感与惊讶感在刚进来的莱伊与卡尔洛眼里则显得尤为明显。
“女……女孩子？”卡尔洛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鸡窝头。
“是。”鸡窝头没有看向卡尔洛，而是继续望着远处的讲演台那边。
“她……？”
“她是这次“选拔”的主试官。也就是“盾”的团长。”
“欸？？？！！！“选拔”的主试官？！而且还是那个“盾”的……？”卡尔洛禁不住又一次拉长了音调。
“居然是团长吗？真意外啊。”莱伊同样感到意外，这再自然不过了。他一面眨了眨眼睛，一面仔细端详着演说台上的少女。
“好吧，我知道了。冷静！冷静！”紧跟着的是卡尔洛的自言自语。眼下的状况任谁都会难以置信的。但鸡窝头一脸认真而平静的表情又全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话说，关于数分钟后即将开始的“选拔”，你们还不知道所谓的规则吧。我看你们好像是刚刚才进来。”鸡窝头继续向两人搭话。
“啊，是的。要是能告诉我们的话就帮大忙了。谢谢你。”莱伊向鸡窝头询问。
“看到你们胸口的木制牌章了吗，就是这片薄薄的，脆脆的木头片。”鸡窝头指了指两人胸口前粘在外衣上的牌章，也就是是法比奥刚刚交给二人的那东西。
“啊。嗯。然后呢？牌章怎么了？”卡尔洛点点头。
“过一会时间一到，第二场“选拔”开始的时候。那个台上的少女就会拿着她的剑冲下来，把你们的木牌一个个扯下来，然后掰断！踩碎！啪！啪啪！”鸡窝头看着两人的同时，伸出双手做了个“啪”一般爆炸的手势。他颓丧的似乎没睡好觉的面容下似乎倒有几分爱戏弄人的幽默感存在。
“等等等等！冲下来？掰断我们的牌章？这是什么跟什么？”卡尔洛自然有些不相信这番鸡窝般乱糟糟的话，简直像是路边乞丐的胡言乱语一般，但此时也只有等他继续解释。
“没错。被破坏掉木牌的人将立刻失去“选拔”资格，也就是出局。”鸡窝头补充道。
“等……等等。你都在说些什么啊！？”卡尔洛有些跟不上。
“我可没有骗你们啊，这次的考察方式就是这样。毫无疑问，如果没有过硬的体力或是格斗剑术肯定是会被那家伙轻松拿下的。虽然我倒是觉得这选拔方式不错啊。效率意外的挺高。蛮不讲理。不是吗？”鸡窝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声音同他的外貌给人的印象一样懒散而平静。
“也就是说，接下来会由台上的那个‘团长’亲自与我们交手，并且是以夺取我们的牌章为目的。然后被团长破坏掉牌章的人就会出局？”莱伊说。
“就是这样。”鸡窝头似乎很高兴对方终于理解了游戏规则。
卡尔洛微微挪移了一下视线，吞了口口水，想尽可能冷静地理清情况。接着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将近五十人的人群。预料之中的是，人群中几乎什么样的人都有，既有从容自若在那儿四处张望或是聊天的家伙，也有紧张的发抖、啃指甲的胆小鬼。混杂在这片人群当中或许让卡尔洛多少有了一丝安心感与微小的自信。
不管怎么说，比起那些单枪匹马的参加者，卡尔洛还有一个足够值得信赖的同伴，一个可靠的家伙跟自己一起。
不论是身处在这巨大豪华的宫殿中，还是在这熙熙攘攘的剑拔弩张的人群中。自己都不是一个人。
出乎卡尔洛预料的，此时他比起对危险的恐惧感，似乎有一种更加微妙的心情涌上心头。是一种奇妙的安心感与期待感，期待着下一分下一秒的仿佛观看街角剧场的戏剧般的幸福感受。当然，这只是十分微弱且短暂的遐思。此刻占据着卡尔洛理性的绝大部分的还是该如何去担忧一下眼前不妙的现状。
“啊对了。这第二场“选拔”的最终录取人数是？”卡尔洛再一次不安地向鸡窝头提出问题。
“十人。”鸡窝头的声音依旧十分懒散。
“实在不容乐观啊。”连莱伊也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十人？这里可是有五十多人啊……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这一下至少要让一半以上，不，五分之四的人出局吗……太严峻了。”伴随着惊讶，卡尔洛的眉毛又像绳结一样拧到了一起，不过这好歹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情报了。毕竟“盾”是宛如私密且私人的组织，是既拿不上台面也没有身份和地位的影子般的存在，人数自然不可能像活跃于战场上的佣兵团招兵那样多多益善，倒不如说美第奇家反倒是秉持着质大于量、宁缺毋滥的准则。
“嘛，不过也有好消息。这次的“选拔”是有时限的，时限是十分钟。也就是说，你们只要撑过十分钟，就安全了。”鸡窝头补充道。
“这样吗。那么粗略的估计一下，现在会场上大概有五十人左右。除去中间移动时间的话也就是说……十秒。对付一个人她大概要花十秒左右。这个团长还真是自信呢。”莱伊耸了耸肩膀。
“十秒一个人吗？果然太夸张了吧，我说莱伊，我们只要稍稍坚持一会儿，或者躲藏在人群中混过十分钟的话，还是有胜算的吧！”卡尔洛又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安慰自己。
“前提是你能在那十秒内不被她砍成肉酱呢，哈哈哈。”鸡窝头就连发笑的时候，脸侧的肌肉也懒得多动几下，于是连笑声都带着奇怪的感觉与懒散的味道，“啊，两位。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就先往后躲躲了。愿上帝保佑你们吧。”鸡窝头准备朝人群后方退去。
“啊，请等等，谢谢你了鸡窝头先生。”卡尔洛赶忙拉住鸡窝头的一只胳膊。
“喂，这是什么不礼貌的称呼啊。”鸡窝头有些不满，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哭脸。
“谢谢你。我是卡尔洛·格列柯，叫我卡尔洛就好。”卡尔洛伸出手。
“我是莱伊·德罗西。跟卡尔洛一样，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鸡窝头对这突如其来的社交辞令有些惊愕，在略微的愣了愣之后，便同两人握了手，与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懒散、光滑且养尊处优般的白皙皮肤不同，他的手却有着让每一个与之握手的人都会注意到的奇怪特征，那是一双满是伤疤的双手，宛如受到霜打的苹果般伤痕累累。在触摸到他的右手时，莱伊和卡尔洛都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触感，尽管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我是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之后鸡窝头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米开朗基罗吗，真是个好人啊莱伊，还好碰到友善的帮忙的家伙了。”卡尔洛长舒一口气，“说起来，莱伊，他说马上就要开始了哦。你有想到什么对策吗？”
“嗯。算有吧……我觉得这次恐怕要再一次使用石头了。”莱伊托着下巴低着头。
“什么？再一次？你刚刚在抓铁球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一颗了吧。你也知道那玩意一天最多也就只能吃三次吧！你想死吗！我觉得就算要吃，你也还是留到最后一场“选拔”会比较好吧。”卡尔洛显然不赞成莱伊的提议。
“嗯，虽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觉得在这一场选拔中不得不用石头。否则我们的处境或许会相当危险……至少，失败的可能性会不小。”
“为什么这么说？”
“那家伙，或许会相当棘手啊。”莱伊用眼神瞄了瞄站在宫厅另一端的高台上的少女。
“你说，台上的那位少女？那个什么团长吗？”卡尔洛也顺着莱伊的目光朝台上望去。
“不管怎么想，这个“选拔”的方式都太夸张了。也就是说，她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决定这么做的吧。”
“啊！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
“没错，她很有可能在“选拔”中也会使用“赤石”。而且搞不好会是很强力的“特质”。”
“等等，莱伊，我再确认一下，你的特质是……“吸引”对吧。也就是让身体拥有着极大的对某个指定物体的吸引能力，借此吸引你所想要的物体，简单说就是像吸铁石那样。也就是“引力的增强”。所以面对向铁球那样的难关，自然你的特质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卡尔洛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与沉默，“但是这次，你……”
“那么，接下来，选拔开始！”书记官的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突然从另一端的高台上毫无防备地传来，整个宫厅中听得一清二楚。
“啊！糟糕！这么快就开始了吗！”卡尔洛被迫从思考中被打断，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随着演讲台上那位书记官模样的男人的一声高喝，有着淡紫色长发、身着轻甲与白色披肩的少女开始缓缓走下演讲台的台阶，书记官则在演讲台上的桌上放上了一座小小的沙漏。显然，这个小小的沙漏便是为期1分钟的计时器了。
随着第一粒沙开始落下的刹那，这玩笑般荒唐的十分钟便就在这瞬间开始了。
与此同时少女也已经缓缓步入到了台阶的末节，少女的左手轻轻地从腰间划过，接着握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放到了嘴边，紧接着右手便从腰间拔剑。然后仿佛是草原上的猎豹决定发起突击的瞬间般，让人无法反应过来的冲刺。以快的难以想象的步伐，飞快地从宫厅的一端冲向这边的人群。
“来了！莱伊！果然！那家伙用了石头！”对于同样知晓并使用“赤石”的两人来说，少女吞服“赤石”的动作也无疑是清晰可辨的。
“我看到了！”莱伊回答。
少女仿佛没有丝毫犹豫般的，径直冲向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群，随着她的冲刺，速度愈发的快了起来，不知是否是参选者们那紧张不已的内心在已然在怦然作祟、自己先吓到了自己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这一众人的眼中，少女奔跑的身影仿佛是已然超越了声音与光影，在下一秒的几千分之一间，剑尖将会直逼眉前。
此时距离少女从高台的台阶下朝长方形宫殿另一端的人群发起冲刺已经过去了两秒。她的右手正握着那柄颀长且纤细的利剑，低伏着身子，白色的披肩连同束了发带的长发一起朝后飘动着。白皙纤细的双腿则快速地左右交替着顺着红色的长毯奔跑着，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更没有时间去做出思考。
“莱伊，有对策吗！”卡尔洛的脑海几乎陷入一片空白。
“当然了！卡尔洛！快跟上！”莱伊不再像其他人那样站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抑或是摆出守备的架势，仅仅在两秒过后，他便毫不犹豫地从原地迈出了步子，一把拉住卡尔洛的左手，直线式地正对着那只朝他们冲来的怪物同样发起了猛烈的冲刺。
就好比在面对猎豹的威胁而聚集起来的惊慌的羚羊群中突然冲出一匹反倒朝捕食者发起冲刺的家伙。这样的状况别说是羚羊们，即便是有着锋利獠牙的捕食者也会被这只疯了般的草食动物所吓一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