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那边医院的条件看着跟内地也没啥区别了,当年我在那里做手术的时候还要点煤油灯的……
伴着爷爷的唠叨,我们一路前行。
正午刚过,金顶朱户、威严壮丽的寺庙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纳布快要到了。
我从小就听说爷爷曾在纳布工作过三十年,后来因为严重的膝关节积液回到内地工作。当纳布遥遥在望时,我隐隐有了些心潮涌动的感觉,这是爷爷曾经走过的路。
到了纳布医院,有几个人正站在医院门口向我们招手,是院长亲自带队来迎接我们了。米倩跟院长握手寒暄,我们这二十多名医护人员也都从大巴车上下来列好了队伍。
院长名叫泽里旺,是土生土长的纳布本地人,说起汉语来却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口音。他和米倩说完“欢迎”道罢“感谢”之后转头直接看向正站在队伍里走神的我。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身形魁梧的泽里旺已经站在距我只有一步远的地方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热烈到让我浑身不自在。
“家驹是吧,二十年前我见过你。那时你还在上初中,正因为学古惑仔打架被学校叫家长呢。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成长为一名年轻有为的青年学者了!”
眼前是我最发怵的场景。人家把我狗屁倒灶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怀旧,我却连对方是谁都记不清楚。我只好保持微笑。
泽里旺一把将我从队伍里拉出来,然后把他身后的一个女孩儿介绍给我。
“她是卓玛,是我们医院唯一的眼科医生,也是我的女儿。”
卓玛大方的向我伸出手来,说着标准的普通话:
“家驹哥,以后我就跟着你当学徒了,请多多关照。”
我慌忙跟她握手。
“不敢不敢,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卓玛属于那种五官精致、气质优雅的姑娘。单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她和那位皮肤黝黑、长相粗犷的泽里旺有啥血缘关系。
泽里旺拉着我就要往里走,猛然想起还有我二十多个同事被晾在一旁,回头向大家抱歉地笑了笑。我发现米倩看我的眼神里露出不善。
一名护士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卓玛医生,洛桑磕破脑袋送到急诊科了。”
卓玛向我点点头,赶忙跟着护士跑开了。
吃过午饭,我们还没来得及休息,泽里旺便兴冲冲地要带大家参观医院。
讲起医院的历史,我才知道这里的第一任院长就是我的爷爷。泽里旺是我爷爷在这里教出来的第一个学生,后来也就成了这家医院的第二任院长。
纳布医院只有两百多张床位,这种规模放到内地只相当于一个大号的乡镇卫生院。但是这里的医疗设施却该有的都有,并不算落伍。
每到一个科室总会见到医生和护士凑在一起搓棉签,泽里旺说这也是从我爷爷那传下来的规矩,这么做只是为了把医疗费用降到最低。
到眼科的时候,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顺着哭声找过去,我们看到一位中年男人正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原本包在额头上的纱布已经被蹭到了头顶。
卓玛正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眼圈都急的发红。
泽里旺院长上前拍着患者的肩膀用藏语说了些什么,患者马上像小孩儿一样顺从地安静了下来。
患者名叫洛桑,5年前患上风湿病后就开始多次出现双眼红、痛、视物模糊,当时被诊断为“虹膜睫状体炎”,每次发作的时候点上激素眼药水就能治好。
可是近一年来他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用激素眼药也不再见好。再到医院,被诊断为继发性白内障,而且已经到了要做手术的地步。
纳布医院的条件有限,做不了这么复杂的手术,就建议洛桑到更大的医院去看看。
洛桑卖掉了几头牦牛到邻近省份的大医院去看过几次,每次医生都以“病情复杂”为由拒绝为洛桑安排手术。可是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现在走路都要看不清道了。
今天就是因为看不清,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额头上磕了个口子,洛桑因为对病情的绝望而情绪崩溃了。
这事儿正好属于我的业务范围。我们当场为洛桑查了裂隙灯、眼科a/b型超声、角膜内皮计数,又到医生办公室把之前的病例仔细的翻阅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