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府(1 / 2)
“陛下,殿……殿下,殿下她不见了。”一个内臣慌慌张张地进了含光殿,通报之时吓得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的事?!”
内臣听着陛下手中的折子情急之下被磕在桌角上的声音,心脏一抽,忙哆哆嗦嗦地快速答道:“可能……已经三日了,守卫说殿下居住的萱若宫自三日前辰时,便不准入内送膳了,宫内又是霍统领的人当职,守卫不敢擅入查看,直到今日,守卫怕担失职的罪过禀了城防首卫,首卫大人硬闯了萱若宫,这才发现殿下……”
“给朕传霍逸,让他马上来见朕,快!”
“是!陛下!”
霍统领一身戎装,除却佩剑,不疾不徐地迈入含光殿,恭敬一拜,“参见陛下!”
“你不该把她送出宫,在宫中我还可以保护她,一旦出宫你可知她会有多危险?!”
“保护?”霍逸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若幽禁就是陛下说的保护,那她最不想要的恐怕就是你的保护了。”
“危险?难道她在宫中就不危险了吗?!陛下是不是忘了?三个月前她还差点死在你的萱若宫啊?”
霍逸越说越怒,心头火起,“还有,陛下今日又收了几道贬她为庶人发配边关为奴的折子啊?你还能坚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到时候呢?难道你要她以庶人之身死在去边关的路上吗?!”
“我就是要提前送她走,至少现在她还是炫赫的殿下,还没有失了皇室的身份,此后山高水远,她再也不必见此生都不想再见之人。”
“霍逸,你这样会害了她。”
“呵~”霍逸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我真的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早一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那点冷笑很快又变成了自嘲,“算了,多说无益。”
“臣犯了陛下禁令,今日又屡次犯上,冒犯陛下,罪不容恕,要杀要剐全凭圣意,只是望陛下念及与臣多年的同袍之情,答应臣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请陛下一道旨意:炫赫储君景琪殿下,身弱病重,药食无医,殁于炫赫231年冬。”
“霍逸,她在哪儿?”
“请陛下治臣死罪。”
“若你护不住她呢?”
“臣定舍命相护。”
“你人在圣都,鞭长莫及,告诉我她在哪儿?!”
“请陛下治臣死罪。”
……“你回去吧。”
“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告退。”
“霍逸!……我会封锁她已出宫的消息,但你必须……”
“不劳陛下忧心了!大不了就是同生共死,我不在乎,你觉得她还会在乎吗?陛下!”
临近西蒙国的北国边界,和着冬日的萧条,透着浓浓肃杀之意的北国风光,因与炫赫的繁盛骤然相对,反倒令景琪有稍缓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这里的冬季比炫赫圣都要寒冷太多,她本就身形瘦弱,还是个不耐寒的体质,因此,即使屋内的炉火刚烧过一茬,她还是觉得身体似乎没能力留住那些温热,加之腰部受过刺伤,又连日赶路奔波,每每阴凉受寒之际,便觉周身酸痛无力。虽然她想出去看一看这北方室外空旷的雪景,但只跟瑞姑姑对视了一眼,便知是不可能了……
这个宅子是霍统领仓促之下找到的最好的住处了,原是前朝一个获罪被贬黜的将军的旧宅,布置简单整洁,最主要的是清净。透过长廊尽头的石拱门还能看到偏院儿里的簇簇红梅,雪盖满头的红梅在银装素裹中露出的那一抹红,似如绝境中的一抹生机,异常得显眼生动,想来这位将军或将军夫人也是个风雅之人。
两个近卫打点好一应急需物品,便进门回复景琪,一人抬手拜道:“主子,若要在此处常住,需得避人耳目,定是要给人个常住的印象,免得引来打听猜忌。统领此前已命我等打点过周坊,散布了消息,说咱们是往来炫赫与北国的商贾,买了此处中转落脚的宅子。”
另一人附拜道:“还请主子给此处赐个名字。”
景琪愣神了片刻,接过瑞姑姑递到手边的暖炉,有些怅然地低声喃喃道:“无心空余身,无间空有府。”
“便作‘无府’罢。”
“是。”两人得了令便齐齐朝门外退去,刚退了两步,便又被景琪叫住。
“等等。”
“主子有何吩咐?”
“你们且回圣都去吧,不必留在此地。”
两个近卫对视一眼,忙又上前两步俯首拜道:“主子恕罪,霍将军吩咐我等在此保护主子,不容有失。若无令擅自回去便是犯了军令。”
……“那便退下休息去吧。”
“是。”
北方的冬季对景琪来说实在太冷了,初来不适,越来越冷的身子总是让她不由得怀念起那微风和煦的春日……
早来的春风吹散了岁寒的料峭,景琪十六岁,肖琰回来了……
景琪在群臣的谏言下,要办一场春猎,犒赏肖将军的携誉而归,以彰皇恩。毕竟他仅凭一军之力,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救了大灾平了大乱,解了河内之祸。那可是因流民饥寒交迫,凶恶暴起,而至死一搏的叛乱。
在景琪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肖琰,但却不是肖琰第一次见景琪。
只见那人生了一双美极的瑞凤眼,眼神流转之间坚毅冷清却又顾盼生辉,鼻梁俊挺如锥,下颌凌厉如削,这样的样貌若配了女装,必定是雌雄莫辨,可他却身长近八尺,健硕挺拔,浑身透着股强劲的神采,冷白色的肌肤完全看不出曾在边塞的飞沙走石中风霜了数年。如此矛盾又完美融合于一体的样貌和身材,让人除了惊艳绝伦四字,再找不出更贴切的感官词来。
那一袭白袍玉带裹了银甲戎装,翻身下马玉带翩然的风姿,当是工笔画中费劲了心思才能勾勒出的气宇轩昂,太美的事物本来就易令人心生敬畏,戎装肃甲的他周身又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恍然间,竟似有一股王者之风。
“臣肖琰拜见殿下!殿下千岁!”肖琰跪在大帐中央,俯首拜储君,声线轻柔却有力。
景琪没说话,肖琰就一直跪着……因为她不合时宜地愣住了。
“咳咳……”侧坐的太傅虚掩着口鼻,故作动静地提醒。
景琪回过神来,完全忘了该说什么,忙抬手道:“肖将军辛苦了,赐座~”
“谢殿下!”
春猎活动多年来都是王孙贵胄们,借机自我展示相互较量的契机,肖琰去边关之前也都参与其中,只是今年的热闹,他只需要坐着看看就好了……肖侯爷坐在太傅旁边,满脸的骄傲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