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既见公子，云胡不喜？（2 / 2）
阿丹开口道，赵元礼才朦朦胧胧清醒脑子，发觉阿丹站在那里。
“可是有眉目了？”
“原先小证侯受官大理寺少卿，顾太尉本就反对，后公主与小侯爷婚事告誉天下，顾太尉更实在大殿上直言不讳说官家为了驸马能配上公主不惜行此举。”
“这同先生有何干系？”
“公主和小侯爷都是柳先生的学生，先生他上书替公主与侯爷陈情，怕是有地方得罪了顾太尉。”
“这个太尉好生威风啊！竟逼迫至此，”赵元礼捏紧桌角，“我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朝中如此对立也并不稀奇，”董婆婆倒是提醒了赵元礼，“顾大人竟做上了太尉位，当不能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吧？”
“新来的太尉——我好像并不曾见过。”赵元礼没由来的想起来那日大庆殿所记，摇摇头。
“公主可是想到什么了？”
“不，他同三大王走得近，我却并不想去无名寺见他。就算见了，他也不会告知我实话。”
“若要论朝中资历，公主何不去见见庄先生，他是离公主最近的人。定会知无不言。”
赵元礼看向董婆婆，董婆婆只对上了一眼，便低下头来，不敢多看，虽然董婆婆并没有看出什么情绪来。
“劳烦庄先生了。”
“严都知何来此话，都知难得有承则帮得上忙的地方，以报都知关照之恩。”
两人对拜，庄承则便出来时已是入夜，走在红墙绿瓦间，远远的便看见转角宫人提着灯等在那处。
庄承则转身对身后的内侍说道，“先回去休息吧，我稍后便回。”
“是。”
庄承则漫步走到宫人身边，宫人提灯引着庄承则过了转角。
“公主，”
“庄先生日夜劳累，元礼深夜叨扰，先生莫怪。先生可是遇到难事？我见先生在那里待了许久。”
庄承则一般不会到这里来，一般在殿前，或是被赵琅派出去做皇城司的事。
“公主在等臣？可是等了许久？下回，公主遣派官人来告知一声，臣便去寻公主。”
“无事。我来是想问问先生可认识新来的那个太尉。”
“公主问的是顾临顾太尉？”
“是。”
“顾太尉已上任半年有余，”
“听说没什么人知道当年他为什么被贬，先生日夜在爹爹身边，先生可知是何原因？”
“无非是——触怒龙颜，或是不得已贬逐。”庄承则借着作揖低下头。
“先生竟不知？”
“臣不是时时刻刻在官家身边，却也偶尔会去皇城司办理事务，或是离宫数月，也是不定的。”
赵元礼一直看着庄承则，眼睛没有挪开过。
“顾太尉贬逐离京过几回？”
“只一回。”
“那一年是哪一年？”
“是——”庄承则似乎想了许久，这一年刻在了他心里，他只是，不想难以开口，“徽和元年。”
赵元礼往后退了半步。
“最后一问，和亲一事如何？”
“横竖官家是定不会嫁公主的，”
“多谢先生。”
良久，赵元礼才开口谢道。
赵元礼转身离开，庄承则杵在原地空白了许久，有一段时间是他永远愧疚的，直到看见赵元礼他才看到赎罪的机会。
徽和元年，赵元礼想起了同老邺侯相谈的那一日，那是赵元礼第一次听到这个时间，是她母亲死去的那一年。
庄承则嘴里的徽和元年，叫赵元礼难以置信，她知母亲在中南朝中寸步难行，她却不想联想到母亲是真的被人害死的。
若是被人害死的，顾临逃不了干系，顾临同赵琮是沆瀣一气的，如此一道，最让赵元礼心疼的不是赵琅必定知晓内幕，或许赵琅也是推手之一。
是赵琮。
早在大北的时候，赵元礼除了淳于图其他人都不敢信，宫里那些皇子公主也不敢亲近自己。
直到后来淳于今的出生，自一生下来便无生母，两个人就像磁场相吸一般形影不离。
这些算作是后话，赵元礼十岁那一年收到了来自中南的第一封信。
不是赵琅写的，正是赵琮。
赵琮在信里会讲很多很多东西。有中南大臣家的闲事，有朝堂言语，也有赵琅，甚至后宫诸人都说得清清楚楚，独独不谈自己。
赵元礼从来没有回过信，赵琮却也乐此不疲的一直写，就好像赵琮知道信一定能到赵元礼手上，也能确保赵元礼会看。
后来渐渐的赵元礼也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件趣事。
偶尔也会盼着赵琮早日来信，好能让她在这无趣暗沉的宫里，让她一直处于思考的脑袋安静片刻。
若说赵元礼对淳于图的亲情甚至于父女之情有余，那么对于这个叔父的亲情，不亚于父女之情。
“公主，”董婆婆看着赵元礼屋里灯还亮着，便轻轻敲了敲门，“公主该睡了，已经夜深了。”
“好，婆婆也早些休息吧。”
“诶。”
董婆婆犹豫着还是回了房。
赵元礼吹熄手边最后一盏灯爬上了床，睁着眼睛适应黑暗。
赵琅也算在赵元礼的考虑中，毕竟自己家的娘子死了，他不可能半点子风声听不见。
赵元礼早就把这些当做了一场博弈，是局内人，也是旁观者。
“你——我——今日竟然来找我了？”赵琮睁睁眼睛，“昨夜没睡好？眼睛有些红肿了。”
赵元礼不说话，就坐在对面。
“听说你就要嫁人了，那小证侯也勉勉强强能配得上你，文武双全，不靠荫封，能自己考取功名。惟愿海枯石烂，止于白头。”
赵琮细细的观察着赵元礼的脸色，却又不敢正视。
“谢谢。”
“嗯？谢我——什么？”
赵元礼想谢多少年来那些源源不断的信，谢谢他的陪伴，解开她自闭的心，为她归来奠下基础，也谢谢他为自己出气。即使一切都有预谋。
最后确说——“谢谢你的祝福。”
赵琮只是笑笑，心里舒坦些。
“你呢？难道躲在这里，是为了不成亲？”赵元礼似笑非笑道，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赵琮的眼睛。
赵琮只是笑笑，他真的不敢抬头了，摇了摇茶盏，慢慢抿了一口。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元礼没见过皇叔您这一辈的故事。今日我有闲空一听，不知皇叔可有雅趣一讲？”
打赵琮听见皇叔这一次之后就在细细品味，他好像是头一回听见赵元礼这么叫。
“爹爹和皇叔即使年纪往上走却也不见面容往下退，从脸上也能瞧出年轻时的影子，当是惊为天人的。有那么多的女子喜欢爹爹，皇后娘娘，张娘子，还有母亲。”
“你想听你母亲和你爹爹的事？”赵琮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笑。
“不。我想听——你的。”
许久，赵琮才笑着说，“元礼可去过瓦肆？那里面有种种精彩绝伦的故事，都是出自说书人之口，他们讲南讲北，谈笑风生，却从不讲自己——”
“说不定自己的故事会比那书上的跟精彩呢？皇叔可是有段伤心往事？竟不敢提了？是愧疚？还是在躲避？”
“你听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的先生走了，无人与我讲经，我便只能在宫人那里听听闲事。”
“柳细子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是顾临。可他不是你的人吗？”
“他不限制于我，”赵琮摇着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我能做的，只是同他交换我们所需的。”
“其实他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我赢不了，他也别想活着。”赵元礼站起来，“他送走了我的老师，我便送他去阴曹地府。”
赵元礼走后，赵琮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很生气，很愤怒，却也很愧疚，很懊悔。
一盏茶杯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从此了无音寂。
“二郎如今在何处？”
“应该是在大理寺。”
“去大理寺吧。”
“是。”
赵元礼戴好惟帽站在大理寺门口，就见徐作安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二郎，”
“公主，”
“二郎可是有急事？我在这里等你。”
“就是来见你。听说你出宫了，我便想来寻你。”
“本就是扯了来见你的由头出来的。你忙完了？”
“忙完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去。走。”
徐作安骑马行在赵元礼的马车旁边，一路带着赵元礼来到一家馆子。
“樊楼吃得多了怕腻，今日带公主尝尝鲜，保准公主喜欢。”
徐作安一边邀着赵元礼进去，一边叭叭道，“这地方是臣前几日同几位同僚相聚时发现的，当时就记下来了，他这里的酸菜鱼做的要比樊楼的好吃。”
赵元礼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听着徐作安同店家报着菜名。
“公主坐。”
徐作安点好菜，带着赵元礼进了包厢。
等到菜上齐了，赵元礼才开口说话，“先生离去，我每日也就是听听宫人闲话打发日子，前两日尚服局的可来过了？”
“来过了，量过了尺寸，倒是效率高。”
“我倒希望他们能快些，好让我早日离宫。今日上朝可有听说和亲的事？”
“好几日不见人提了，但官家不像是会反对的样子。不过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呢？”
“但愿。娘子们也在急急忙忙的物色驸马了。若真和亲，我是真不敢想象大姐姐，”
“罗将军和公主惺惺相惜，两人也是重情重义，也许，公主会接受？为了中南。”
赵元礼没敢想，她不知道，“我倒是听说了，爹爹要立太子，等太子一定，就尘埃落定了。”
“这件事，怕是不简单。官家迟迟未定，就是觉得殿下不够，官家觉得殿下的行事手段不够狠辣。”
“储君终归会是储君，逃不掉的。即使大哥哥不想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