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逢(2 / 2)
“这道是虾米炒菜心,又名虾操心。
“……”
“这道是咸肉笋干炖鸭子。”范离稍稍后仰:“又名,到嘴的鸭子还会飞。”
……
“你拜了个什么师父?”钟羊生夹了片鱼肉,虽然看得出刀工还不够精纯,但和酸菜的搭配确实异常过瘾。
范离揉着脑袋,这个问题确实为难,一向以来,钟羊生似乎不喜欢他走上修行之路,无论看病还是破案,他都有兴趣聊上两句,但唯独说到修行,他就不置一词。这些日子来,范离好几次刻意弄出动静,甚至在他面前表演一下隔空劈柴之类,他都视若无睹。
“京都教会来的特别执事,挺厉害的,他会教我修行。”
钟羊生又夹了片鱼肉,剔出小刺,放入嘴中,然后喝了口汤。
范离把汤满上。
“舅舅,你同意吗。”范离看着他,很认真。
钟羊生白了一眼:“你还是小孩子吗?”
“不是。”
“那你问我做什么,路…”
“…怎么走,你自己选。”甥舅二人异口同声,范离放松身子,端起饭碗,突然想起什么:
“舅舅,其实这些东西是从有财伯那里借过来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们给他许个愿?”钟羊生挪近蜡烛。
“不是,反正菜还多的,要不要请他过来一起吃。”
“不用。”
“哦。”
……
数十步外,钟有财把两碗蛋炒饭端上桌子,女子到厨房拿了两双筷子摆好,两人坐下吃饭。
“好东西都被那坏小子顺走了,都是想做给你吃的。”
女子笑得灿烂:“听说那小子做得一手好菜,就是费油。”
“是啊,阿生这几个月都胖了不少了。”钟有财促狭一笑:“就是孤寡久了,山猪吃不来细糠。”
女子喷出几粒米,脸颊飞红,用指尖把它们拢到一块。
一盏烛火,两人就着两碗蛋炒饭,闲聊别来多年的趣事,女子走过了江湖,看过了天下,话语间有诗酒,有血泪,有奇遇,有即将到来的惊雷。
钟有财的半生都在小小的青羊,能说的无非就是十几户邻里的婚丧嫁娶,土地的收成,和物价的变化,女子却听得津津有味,又添了一碗蛋炒饭,仿佛那些,比刀锋上的鲜血还要让她惊心动魄。
今晚,是满月。
……
同一晚月色下,白猫照旧爬上范离的床。
范离没有睁开眼睛,任由它挨到盘着的腿上,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蜷好。他此刻心无旁骛,让自己置身于白日里那场爆炸。
前世的他读过类似于“一花一世界”这样的典故,也多多少少看过关于宇宙和人类起源的科普或玄学,他猜想,这个世界的修行,是不是就相当于人体和宇宙的物质交换。
比如,松针男相当于跟植物签订了某种契约,植物赋予他操控自己的能力,但他可能需要用自己的神气和血气通过某种方式回馈。
而血洞男的契约是摩擦与空气,这让他有了纵火的能力。
这哥俩随便一人在俗世里都足以横着走路,却给师父像拍苍蝇一样一掌拍死,唯一的原因是不够强大。
修行者怎样才能变得更强?
还是回到那三个原则,一般的修行者就像一个小小的池塘,有落雨,有蒸发,最多风起微澜,总体来说是没什么变化的。
修行再进一步,可能光凭把池塘挖大是没有太多意义了,而是要像小溪或小河一样,通过流动把自己的水道冲击得更深、更宽,而流动就意味着变化,变化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
再进一步,是大江大河,甚至到了可以影响天候、改变地貌的境界,那么它的起点,必然是是冰川、是雪山,是源头。
如果物质守恒法则在这个世界有效,那么,修行的本质,就是对源头的占有程度?
范离不知道这些想法对不对,他也等不及去请教师父,决定试试自己身体里隐藏的那股力量,到底距离源头有多远。
他打开意识,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彻底释放体内的力量,细细的金属摩擦声在脑海中响起,一颗小小光球穿行于幽暗的隧道里,也不知道行进了多久,似乎永无尽头,隧道却越来越狭窄,光球越来越暗淡,直至陡然熄灭。
范离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失败了,衣裤已尽湿。
他睁开眼睛,发现白猫也在看着自己,双瞳幽绿。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范离对它说了那句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你愿意帮我吗?”
白猫甩了甩尾巴。
“好。”范离微笑,再次闭上眼睛。
……
一片光明的虚无里,范离盘腿而坐,背对着自己,陈宇走到他身旁坐下,他正托着腮,看悬在身前的一颗光球,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
陈宇没有打扰他,也把视线落在光球上,其实跟自己意识里凝聚出来的那颗也没有什么不同,陈宇觉得一定是自己境界不够,所以看不出其中玄妙,所以更努力去观察。
但是,至少感官上的一两个小时过去,光球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感官上,陈宇越来越冷,一定是现实里夜凉了,衣服还是湿的。
明天会不会感冒?陈宇正这样想时,范离晃晃脑袋站起身,他也赶紧站了起来,范离走进虚无,消失不见。
虚无却起了变化,由淡到浓,隐隐现出轮廓。
陈宇低头看,自己正站在一座小小的雪山之上。
虚无攸灭。
……
白猫舔了舔范离的鼻尖,没醒,但还有气,便踱到他肚子上,蜷成一团,闭上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