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橘子、肥肠和白米饭（2 / 2）
“是咀嚼还是和水吞服啊？”
“你怎么那么恶心，当然是用掌心感受消化啊。”
“哦。”
……
……
刚刚结为师徒的二人，并肩走在树林中同一条路上。
……
师徒二人来到青羊县城，路上已经商量妥当，范离请吃顿好的，就算是拜师宴，然后每三天在今天案发处教学一次。
范离原本建议在状元楼摆一桌，叶同觉得没意思：
“太商务了，像我这种身份，每次出差都被请到这种地方接待，不接地气不说，腻也腻死。”
商务？出差？接地气？
“师父你的用词…有点非主流诶。”范离小心翼翼。
“是吧，很多人这么说，但很多词儿是自己莫名其妙跑进我脑子里，我觉得还挺香，就这个吧。”
叶同忽然拐进路边一个馆子，“正宗青羊肥肠馆”。
会吃。
不多时，一份钵子肥肠、一碟干煸肥肠，一碟清炒油麦菜，一海碗海带汤，一锅白米饭上桌，叶同动筷后，范离夹起一块入口咀嚼。
叶同一块接一块根本停不下来，被辣得额渗细珠，却不住叫好：
“哎呀，不枉来这里一趟。你觉得怎么样？”
范离本想迎合两句，但觉得这个师父可能不喜，干脆实话实说：
“在这个世……嗯，地方，应该算是很不错了，但我认为大肠还可以清理得更干净一些。”
“嗯？有什么好办法吗？”
“可以把大肠翻转过来，用面粉清理内壁，面粉搓一次，大水冲一次。”
“好主意，只有一个问题。”叶同颔首赞赏。
“普通老百姓可能一年都吃不上一次面粉。”
范离自知还是不接地气了，多少有些羞愧。叶同哈哈大笑，又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可以把这个方法告诉我们教廷那个，他应该会多派我一些好任务。”
“还有什么办法吗？”
范离振作起精神：“还可以用泡椒或者酸笋，师父你听说过这两样东西吗？”
叶同展示闪电眉：“都是南方的东西吧，泡在坛子里那种，味道很重很过瘾，确实可以平衡大肠的气味，不错，我下次去试试。”
“南方还有一种叫咸酸菜的，也可以试试。”
“牛欢喜？”叶同神秘咧嘴。
“师父会吃。”范离会心一笑，心悦诚服。
……
总体来说，这是相当愉快的拜师宴，一直到很多年后，范离每次看到饭桌上有肥肠都会笑，他会想起自己“何不用面粉”的尴尬，所以他很在乎能不能让更多的老百姓吃上面粉。
这是后话。
席间范离尝试跟师父请教修行的话题，被叶同随口打断，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聊那么倒胃口的事情，范离不知道怎么就倒胃口了，但也不再提起。
饭局尾声，师徒二人喝海带汤去腻，有的没的交换关于养胃的见解，街道上响起脚步声，六名黑袍执事步入饭馆，朝叶同鞠躬，其中一人恭敬道：
“执事大人，事情已经办妥。”
叶同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嘴：“你们去哪都穿这身衣服吗？”
六人面面相觑。
“我回去睡个午觉，让洛斌两个时辰后来见我。”叶同起身，拍拍范离肩膀，当先走出饭馆，六名黑袍执事远远跟在身后。
尽管已经吃得很饱，但范离还是坚持把桌上剩余的肥肠吃了干净，把白米饭打包，这才把账结了，花了将近一两银子。
他刚刚起身准备回家，余光瞥见门口走过一个身影，有点眼熟，正想不起来是谁，鼻中隐隐传来一丝药材的味道。
舅舅？
……
范离隔着二三十米悄悄跟在钟羊生身后，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对，但灵感告诉他有八卦，因为他注意到，钟羊生的脚是干净的，而以往他都是带着两脚泥回家才冲洗。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舅舅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舅舅要洗干净才去见她！
果然是“她”。钟羊生目的地是一家馄饨铺子，在一张木桌旁解下竹篓放到地上，坐下，他的面前已经摆了一碗馄饨，他的对面是一个女人，虽然背对着看不见长相，但从身段来说，喊一声舅妈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范离早已在路边蹲下，一个叫花子正好成了他的掩体，掩体一开始还不高兴，作势要赶他，他把手里东西递了过去，掩体闻香狂喜，打开干荷叶，白白的米饭上居然还有零星几点油花，赶紧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想想不大得体，又吐了半口出来，右腿自然向外挪出小半步，把他掩护得更加密实。
只见钟羊生和舅妈简单说了几句话，才动勺子小口小口吃馄饨，中途又颇为谈笑风生，一派春光明媚。
不是说食不语吗？大人啊。男人啊。
吃了十来分钟，钟羊生才把面汤都喝干净了，舅妈好像递过一只帕子，钟羊生微笑摇头，从自己怀中掏出手帕擦嘴。
没救了，这男人没救了。
范离正气得胸疼，面前忽然一黑，原来是掩体双手捧着干荷叶，里头还有最后一口饭，他笑笑摇头，掩体又递近了，他下意识伸手推辞，只觉触碰处又油又泥，刚要马上抽手，发现掩体的眼神里竟有散尽家财的不舍和决绝，便用力推了回去，竖起大拇指微笑摇头，掩体这才继续吃饭，一小口一小口，仔仔细细。
又望去，钟羊生已经起身，舅妈很自然地给他背上竹篓，两人并肩而行，是回家的反方向，看得他们再也见不到身影，范离也起身回家，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刚才饭馆找的几枚铜钱递给掩体。
掩体双手接过，咧嘴笑了。
嘴里只有半截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