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断延伸的道路（1 / 2）
雾笼城南边的海岸峭壁上，有一处隐秘的洞窟。每当晚上退潮后，知道它的人就能潜水来到它的内部，参与在那里举行的秘密集会。今晚，菲尔兹威的将军，风屿港的“岩臂”西吉蒙德伯爵跟着他的战士团兄弟们再度来到这个被他们称作“克苏鲁之腹”的洞穴，进行他们的献祭仪式。
一声凄厉又短促的惨叫后，被绑缚在祭坛上的一名凡瑞斯海寇被西吉蒙德伯爵用祭祀匕首切开喉咙。鲜血很快从这位祭品喉咙的伤口处喷出，洒在石头制成的祭台上。发出几声类似溺水时的嘟囔声后，生气从这个人牲的眼里消失了。
此时，周边的克拉肯战士团战士开始齐声颂唱起不知名的祷词。在他们低沉又嘶哑的颂唱声中，眼前的祭坛在西吉蒙德伯爵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活了过来：原本坚硬的石质祭台变得黏滑又柔软，祭台上长出无数条细小的黑棕色触手和两排黄色的利牙。它粗鲁地啃咬着死去的凡瑞斯人的尸体，一边用触手把尸体的剩余部分送进自己的嘴里。没过多久，人牲的尸体就被啃食殆尽。
祭台的嚼食声传进参与祭祀者的耳朵里，却变成大海的波涛声。西吉蒙德伯爵看到了他以往熟悉的景象：他正站在沙滩上，一道骇人的巨浪在他面前升起，并向他袭来。西吉蒙德伯爵赶紧跪下，任由巨浪淹没他，让洋流将他拖入海底的深处。在那里，他再度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海底的一个巨大王座上，一个如同山岭般高大的巨人在沉睡着。他长着一个像八爪鱼似的有众多触须的脑袋，身后还有一对狭长的翅膀。在他望向那个巨人的瞬间，巨人也张开了他的眼睛，回望着他。紧接着，海水从西吉蒙德伯爵鼻孔灌入进他的体内。痛苦的窒息感将西吉蒙德伯爵的神智再度带回到“克苏鲁之腹”，他挣扎着在地上翻过身，对着地面不停地咳嗽、呕吐，黑色的腥臭海水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和全身的毛孔往外渗出，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一滩黑色的水渍。
“团长，您还好吧？”战士团的祭司走上前来，向西吉蒙德伯爵递上一条毛巾。西吉蒙德伯爵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球凸出、嘴巴宽薄，身材高大壮实的克拉肯祭司，推开了他的毛巾，吩咐到：“把镜子搬过来。”
一个克拉肯战士立即搬来一面立地铜镜放在西吉蒙德伯爵面前，西吉蒙德伯爵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的鱼鳞片已经从原本的胸口位置覆盖到整个胸膛。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稍一发力，石头就被捏成齑粉，从他的指缝间滑落。见状，西吉蒙德伯爵满意地点点头，他回身接过克拉肯祭司的毛巾，往自己的脸上擦拭着。
“团长，据我们派去杰耶克村传教的讲师兄弟来信，近期一队雇佣兵成功讨伐村附近盘踞的海寇，村里的泰拉牧师将这件事归于泰拉女神的指引，不少信众又重回泰拉女神的教堂。这让他的传教工作更加困难，他在信中询问我们是否有更好的办法。”
“我那最受父亲敬重的兄弟啊。”西吉蒙德伯爵看着祭司，眨了眨眼睛。“或许你那充满古老智慧的脑袋里，已经想好对策了吧？”
那位克拉肯祭司狡黠地一笑，非人的嘴里露出两排又细又长的尖牙。他从斗篷里掏出一瓶装有浑浊绿色液体的窄口瓶。“或许我们可以‘友好’地劝导那位泰拉的牧师，让他认识一下我们全知全能的父亲。”
西吉蒙德伯爵点点头，“那就这样做吧，这是为父亲建立地上的国迈出的关键第一步，我们需要更多的信众为父亲积蓄力量，因此在杰耶克的传教千万不能失败。”
“是的，团长，您忠诚的心，父亲会看到的。”祭司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把药瓶塞回自己的斗篷内，然后就消失在洞穴的阴影处。
当桐卫醒来时，已经是跟佣兵们拼酒后的第二天。纵使潘德大陆的啤酒相比起他原来世界的酒来就如同淡水一般，桐卫也架不住这帮佣兵一杯接一杯的硬灌。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马厩的燕麦堆上，旁边一匹马正朝自己打着响鼻。
呼，这帮大老粗。桐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拍了拍身上的燕麦穗，朝酒馆里走去。
虽然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但是我还是从铁剑那边确认到凛鸦的确在打仗。不愧是大佣兵团，能收到国王发来的雇佣委托，真是不错。这消息要赶紧跟那个贵族大小姐报告一下才行。这样想着，桐卫走上酒馆的三楼，敲了敲桃丽房间的门。
不过，开门的却是丝芙兰。小姑娘顶着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地看着桐卫。“你找桃丽姐姐？她一大早就去城北的渡鸦商会啦。她还让我转告你，在她回来之前，把之前剿匪获得的战利品处理了，招募多几个人扩充人手。”
“哈！真会使唤人。”桐卫耸了耸肩，“那你等她回来的时候告诉她，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下一目的地的事情。”
当桐卫回到马厩，面对马车上堆积的战利品有些发愁。之前四人已经把战利品中能用的部分和不能用的部分分别用布包好了，现在他要处理的是一副被打坏的长摆锁链甲、五把断掉的长剑、两把生锈的长矛。其实只要把这些扛到铁匠铺，那位铁匠师傅自然会收购这些废品，只是桐卫实在不想在一大早就开始干这些重活。
“需要帮忙吗？”诺多精灵的声音突然从桐卫的身后响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下次你能不能不要从背后靠近我！”桐卫抱怨了一句，然后指着他刚刚观察的那堆废品。“跟我一起把这个抬去铁匠那边。然后去监狱看看能不能把那七个海寇捞出来。”
“要招募他们？那些凡瑞斯人？”普拉蒂尼感觉这似乎有些不妥，“他们可是被我们打败的敌人啊”
“同时也是这片大陆少数精通战斗技艺的士兵之一。”桐卫反驳道，“凡瑞斯人尚武，崇拜强者，那个贵族大小姐已经通过决斗赢得他们的尊敬了，现在我们再还他们自由，相信那帮家伙会愿意跟着我们的。”
普拉蒂尼似乎还想辩驳几句，但是桐卫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百闻不如一见，这是我家乡的一句老话，你就跟我来吧。”
石砖砌成的渡鸦商会会馆在雾笼城的一堆木制建筑中显得格外显眼，墙上悬挂着一幅绘有黑色渡鸦的旗帜。桃丽走到会馆的门前，拉起门上的大铁环，敲了两下。很快，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孩将门打开，引导着桃丽在门厅里的兽皮椅子上坐下。很快，一个肥胖的身影从楼梯上出现，胖吉姆扶着他的肚子，满脸堆笑地冲向桃丽。
桃丽见状，赶紧站起来，不过胖吉姆抢先一步握住桃丽的手，上下摇晃着。“桃丽女士！桃丽女士！”这位凛鸦商人一边握着桃丽的手，一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您能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先别急着谢我，吉姆先生。”桃丽把手从凛鸦商人的手里抽回，摆出一副在商言商的神情。“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报酬吧？”
“当然，当然，您说得对。”胖吉姆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这样吧，鉴于您的名气，这趟旅途结束之后，我愿意给您支付1枚凛鸦银第纳尔，这个价位您觉得呢？”
桃丽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们可是要护送你的商队从雾笼城到凛鸦城，加上你们凛鸦境内正是迷雾山山匪猖獗的时候，路上不知道有多危险。”女骑士朝商人举起两根手指头。“2枚银第纳尔。”
“天呐！这，这也太贵了！”胖吉姆惊呼着，但是他的眼珠依然在左右晃动。“12枚！您这是在要我的命啊！”
“哦？”眼前凛鸦商人眼睛的动作并没有被桃丽放过，“好吧，反正有困难的不是我。请你另请高明吧。”撂下这句话，桃丽转身就朝会馆的门口走去。
“等等！等等桃丽女士！”眼看桃丽就要推开会馆的大门，胖吉姆开始着急了，他紧攥着手帕，却任由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滴落。胖吉姆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报出了他的新价格：“187枚凛鸦银第纳尔，桃丽女士，您总得让我走这一趟能赚到钱吧？”
桃丽停下自己伸向门把的手，转过身。女骑士的脸如同一朵挂着冰凇的雪莲，让胖吉姆难以捉摸她的内心。不过，当微笑如同一抹阳光，化开冰凇，让这朵雪莲再度开花的时候，凛鸦商人才松了口气。桃丽笑着，主动向胖吉姆伸出手，二人的手再度握到一起。“那就这么说定了，吉姆先生？”
“当然，当然，桃丽女士，不得不说，您真的很会讨价还价。”胖吉姆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或许我们可以商定一下出发的时间？我这边希望是能够尽早出发，再拖下去，估计我商队里剩下的护卫都要走光了。”
“嗯，那我们就在晌午过后在城北门集合吧？您看如何？”桃丽问道
“啊啊，那样又有点太早了。”胖吉姆抱歉地笑笑。“这样吧，晌午过后，我这边会尽量赶到北门与你们汇合。”
“行吧，就按您说的。”桃丽点点头，接着，她用认真地语气向面前的商人强调：“不过我要提前说明的是，既然您让我担任您的护卫，那么在路上也请您和您的商队一定要听从我的指挥。”
“当然，这是肯定的。”胖吉姆点点头，“说到打打杀杀，还是您最在行。”
两人之后又针对旅途路上的一些细节做了一些规划，直到太阳来到天空当中，桃丽才向凛鸦商人告辞。婉言谢过胖吉姆的午饭邀请，桃丽离开渡鸦商会的商馆，朝自己落榻的酒馆走去。
招募凡瑞斯海寇的事情出乎普拉蒂尼意料之外的顺利，关在牢里的那七个凡瑞斯人仿佛正在期待着桐卫到来。当桐卫向他们许诺金钱、美女和自由时，凡瑞斯人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吓得守卫还以为发生了暴动。现在，他正看着这些肌肉壮实的凡瑞斯猛男们光着上身在雾笼城外一个沙滩上与海水嬉戏。这是因为桐卫嫌这帮糙汉在监狱里待着味道太臭，要他们在海里洗洗身子再带他们去酒馆里见桃丽。
普拉蒂尼看着他们互相往对方的身上泼洒海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海滩上的凡瑞斯人突然用凡瑞斯语唱起歌来。犷野又悠长的歌声此起彼伏，精灵仿佛感觉自己乘上了一艘凡瑞斯的龙船，在波涛中静静地摇摆。
“他们在唱着一首关于歌颂海盗生活的歌谣。”桐卫从普拉蒂尼的身后出现，异界的雇佣兵站到精灵的身边，向后者解释道，“在凡瑞斯人的文化里，长大之后成为海盗劫掠他人就和你们精灵成年之后会成为猎人在森林中狩猎是一样的。由于凡瑞斯岛资源贫瘠，这些凡瑞斯人几乎只能靠当海盗来维持生计。烧杀抢掠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种生存的手段。”
“哦？我想这应该是两码事吧？”普拉蒂尼反讽道，“至少我们精灵猎人是仰赖森林母亲的馈赠，而不是靠猎杀同类来生存。”他鄙夷地看着还在唱歌的这七个凡瑞斯人，“将杀戮、抢劫自己同种族的生物作为生存方式，还以此为荣，我真的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