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残杯冷炙（1 / 2）
当桃丽一行人率领着剿匪队押送着一辆载满凡瑞斯银币的牛车、一辆装着武器盔甲的马车和七个凡瑞斯海寇俘虏出现在雾笼城城门时，迎接他们的是雾笼城市民给予的英雄般的欢迎：商人们主动出钱在泥土街道上铺洒上薄薄的一层鲜花，一名酒馆老板拿出两桶味道稍显淡薄的啤酒，招待给每一个进入城门的士兵。几个从郊外拉过来的乐师弹奏起手里的风笛和莱雅琴，吹出一段勉强能成旋律的曲调。
即便在这种场合，菲尔兹威人的商人本性依然展露无疑。走在队伍中间的桐卫内心忍不住吐槽道。
在欢迎队伍的末端，镇长斯万正满面春风地等在那里。他雇下的佣兵团捣毁了一处海寇窝点，不仅有利于商路的安泰，同时也在他的功劳簿上又添一笔，这样他也能在雾笼城做得更加安稳。
看见镇长后，桃丽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身后的丝芙兰。镇长斯万见状，赶忙向前快走几步，紧紧握住桃丽的手上下摇晃着：“桃丽小姐，桃丽阁下！在您的帮助下，雾笼城的北方商道又再度安全了，商人们都在称赞您的武勇！”一边说着，斯万一边从腰间的褡裢里拿出一封白色的纸片递到桃丽的手里，那是一封宴会的请柬。“今晚我会在自己的庄园举办庆功宴，请您和您的部下一定要赏脸出席！”
“当然，斯万阁下，这是我的荣幸。”桃丽收下请柬，并对镇长点头致意，感谢他对自己的邀请。
寒暄过后，早就等在一旁的商会代表们围到那一车银币旁，对照着羊皮纸上自己商会的损失，指示佣人们搬取相应数量的钱币。而桐卫则把七个海寇俘虏交付给站在附近的治安官，由他把这七个罪人带进监牢。几乎没有人关心罗尔夫孙堡的迪夫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队伍中，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像迪夫这样的小贵族不过是无名之辈，他的财产会交由他的领主看管，直到领主找到下一个值得封赏的对象。
“断斧”酒馆今天难得挂出“啤酒售罄”的牌子，因为在雾笼城有业务往来的佣兵团，例如“铁剑库丹”佣兵团、自由佣兵团，还有其他一些不太知名的小佣兵团，都派人来到来到这家酒店，看看能否与这些新打出名头的佣兵团成员见上一面。
于是，等到桃丽他们走进酒馆的大门，看到的是一堆身着各式皮甲、布甲、铁盔、毛鬃盔的佣兵们正举着酒杯互相聊天、划拳和掰腕，整个酒馆充满着粗野的笑声。而桃丽他们的出现也让佣兵们都安静下来，把他们锐利的视线都集中到进来的四个人身上。桃丽四人感觉他们像是四只误入狼窝的羊，全身上下都被打量了一遍。
不过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佣兵当中一个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站了起来，他高举酒杯，向桃丽四人祝酒：“弟兄们！朋友们！让我们举杯，欢迎新伙伴加入到我们当中！”大汉的祝酒重新点燃佣兵们的活力，他们纷纷高举酒杯，用力地砸向桌面，同时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在一片足以轰翻酒馆屋顶的巨大噪声中，大汉拿起另一杯斟满啤酒的酒杯递给桃丽，示意她跟自己碰杯。桃丽抓过酒杯，用尽力气撞向壮汉手里的木酒杯，发出全酒馆人都能听见的碰杯声。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对准酒杯，仰头把啤酒灌进自己的喉咙。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佣兵们开始一边用酒杯砸出拍子，一边唱起歌来：
我们都是后娘养
名讳不上功名榜
贵族当我是牛马
农夫羡我舞刀枪
飞箭如蝗有盾挡
当心暗剑夜里藏
若得金银身上挂
不惜残骨填八荒！
后来，桃丽才知道，这是潘德大陆上佣兵们经常传唱的一首歌：《后娘养》（raisebystepmother。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这大概是因为佣兵们大多数都是家族中不被关注和看好的次子的缘故吧。
在佣兵们粗犷的歌声中，桃丽喝光了酒杯里的最后一滴啤酒。她放下酒杯，看到的是大汉赞许的眼神。只见这个把胡须编成一条长辫的菲尔兹威大汉主动向桃丽伸出右手，两人郑重地握了一下，随即大汉便自我介绍道：“我是‘铁剑’佣兵团的副团长哈兰德，以后多指教了，年轻的小姐！”
这位在雾笼城排名第一的“铁剑”佣兵团副团长的示好仿佛是一个信号，当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时，其他的佣兵们也纷纷凑上前介绍自己，有的人甚至向四人暗示可以加入自己的佣兵团当中。不过也有几位佣兵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向前打招呼。
向所有佣兵打过招呼，并且委婉地谢绝了其中一些人的邀约后，桃丽四人终于坐在了佣兵们为他们预留的座位上——酒馆吧台的最中间位置，一个能够汇集全酒馆目光的地方。
“看来他们接下来还给我们准备了节目，不过想必不是什么贵族淑女应该参加的东西。”桐卫趁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把脸藏在兜帽下的普拉蒂尼时，低声向桃丽建议道：“你和丝芙兰还有那个精灵去参加镇长的庆功宴，我在这里对付这些大老粗。上去房间之后记得从后门溜。”
桃丽微微低了一下下颌作为回应，桐卫随即站到吧台上，向佣兵们招手：“各位！各位！我家的团长大人今天受到镇长大人的邀请参加庆功宴，实在是分身乏术，要先行退场，恳请大家谅解哈！”不过他话锋一转，指着自己说道：“再说了，你们一帮大老粗，缠着人家姑娘算什么本事。接下来就由我，这个‘断斧’佣兵团的副团长来对付你们！不管是拼酒、划拳还是掰腕子，尽管放马过来！”
在一阵荷尔蒙旺盛的雄性特有的粗野笑声和吼声当中，桃丽拉着丝芙兰和普拉蒂尼悄悄地溜到楼上的房间里。有趣的是，按照酒馆里仆人的指引，她们去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大通铺，而是在酒馆三楼的一间独立客房。
让精灵在门外罚站后，丝芙兰匆匆忙忙地接过仆人打来的一桶水，帮助桃丽梳洗打扮。虽然秋日已然见凉，但是在外背负盔甲征战的桃丽身上仍旧弥漫着一股汗液的味道。如果桃丽不想在宴会中引起别人的不快，汗味是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虽然之前桃丽有在私下里和丝芙兰交流过一些关于侍女的工作，不过现在却是小厨娘第一次上手干活。当她脱掉桃丽身上最后一件贴身衣物时，丝芙兰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视作救命恩人的身体——修长洁白的腿部、结实但并不粗壮的手臂，还有结实的腹部肌肉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随着丝芙兰解开缠在胸前的布条，两只白兔随即顽皮地弹跳着出现在她的面前。桃丽玲珑有致的身体在镜子前一览无余，令丝芙兰一时间也有些惊讶。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酒精的作用，桃丽的脸上此时飘着两朵红云，她看着镜子里的呆站的小厨娘，小声地催促道：“你呀，在干嘛呢？我们现在可没多少时间。”
“抱歉，桃丽小姐。”丝芙兰赶紧从水桶里舀起一碗清水，“我这就帮你洗。”
“唔！”突然浇下的冷水让桃丽吓得哆嗦了一下，让她忍不住娇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你没事吧！对不起……”丝芙兰慌了神，止不住的道歉。
桃丽转过身，伸手抓住了丝芙兰有些冰凉的手，将它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没事，只是有些突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有些吓到罢了。”桃丽向丝芙兰微笑着，“以前我和父亲在冬季的户外训练时，就是用冰冷的溪水冲洗身体，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继续吧。”
“嗯，那我继续了。”丝芙兰说着，继续舀起水桶里的清水冲洗着桃丽的身体，不过这次她稍微控制了水流的速度。一时间，两个女孩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潺潺的流水声，还有水滴滴到地板的声音。
“丝芙兰，你介意我问一下你的年龄吗？”桃丽一边配合着丝芙兰伸展着胳膊，一边打破两人的沉默，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安静又尴尬的气氛。
“我已经十五岁了，小姐。”丝芙兰抬起桃丽的胳膊，同时拿起晾在一旁的毛巾，为她擦洗身体上的一些角落。“别看我虽然身高有点矮，但是再过一年我就可以嫁人了！哼哼~”
“这样吗，我也就比你大四岁呢。”桃丽看着镜子里为自己擦洗身体的小女孩，“其实，我是第一次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同时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桃丽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过去的回忆伴随着酒精一起涌上脑海，让她忍不住想向这个刚刚相识没多久的小女孩倾诉。“从小父亲就开始训练我，当我有记忆开始，跑步和骑马就是我的必修课。当我终于可以单手挥舞一把剑时，父亲就开始把他知道所有关于格斗和战争的知识逐一传授给我。接着，我就被父亲送到一位巴克利的贵族家庭里，成为他的侍从，学习如何成为一名贵族。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是独自一个人了。所以，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个怪人……”
桃丽突然感到自己的脖颈传来一道温热的潮湿感，她停住话头，好奇地回过头，却看见丝芙兰的大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丝芙兰把头倚在桃丽的肩膀上，轻轻地抱住她，“桃丽小姐，请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您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不嫌弃我，把我带出栖鹿村，跟着您一起冒险。我从小也一直在帮着妈妈照料店里，村里也很少有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所以在我眼里，您就像我的大姐姐一样……”
“啊……”丝芙兰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她松开自己环抱着桃丽的手，红着脸退后几步。“抱歉，桃丽小姐，是我僭越了。”
不过，丝芙兰得到回应不是斥责，而是一个温暖的拥抱。桃丽轻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小傻瓜，这时候就不应该叫‘桃丽小姐’了，对吧。”
丝芙兰满脸通红地抬起头，高兴地看了桃丽一眼，接着她又偏过小脑袋，躲开桃丽的视线，小声地说道：“桃丽……姐姐。”
似乎被丝芙兰的害羞反应影响，桃丽现在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放开丝芙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想我们还是快点继续吧，时间真的不多了。”
“嘿嘿，好~”丝芙兰红着脸，嘿嘿地傻笑着，拿起放在梳妆台的一把梳子。“那我们接下来就开始梳头吧！我最擅长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