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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初登转心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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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嘟着嘴,委屈巴巴的不敢哭,也不敢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铃儿姐姐身上,多了层威压。默默心道,许是铃儿姐姐不常发火,所以冷下脸来才格外吓人。

“你知不知道,桃字取得是避病驱灾之意,你长姐也好,我们大家也好,都希望你能平安健康长大,你现在要为了一时意气,自毁自伤?还当自己是个半大的娃娃吗?”苏铃儿道,“先生课堂上听的都被你咽到肚里去了吗,姑娘贵自珍自爱,你自己都不懂得爱惜自己,还指望有谁来操心和爱护你?”

桃桃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知道了”,默默收拾了眼泪,以前她总觉得铃儿姐姐大不了自己几岁,平日里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未想到教训起人来,这么严肃,倒真和自己那长姐一模一样,难怪去年长姐将她托付来书院,特意嘱咐铃儿姐姐看着她。一想到自己这个许久不见的长姐,她又不免多抽了一下鼻子。

“小天……经此一事……恐怕他也不会再惦记着我了,其实这信给与不给,没那么必要了。”苏铃儿叹了口气道,又想起自己当时思绪混乱,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也许就让他的记忆停留在那里,不去多做解释,反而是更好的。

“你们到底咋了?”桃桃问起来,忽然整个人害怕极了,“不会是你拒绝了他,他就真把你推下瀑布了吧?”

苏铃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小脑袋哟,每天都被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给浆糊住了吧?”忽然她想着,若是桃桃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转而道,“挺好。”

桃桃执着起来:“铃儿姐姐,你到底想找大先生聊什么啊?”

“关于我自己的过去。”苏铃儿道,“有些事情,我骗了你们,往后也可能会牵连到你们,我必须早做打算了。”

桃桃不明白道:“又是一些新的倒霉事儿吗?”

苏铃儿不知该怎么形容,也不想敷衍她,想了想,“算是吧,比霉运更大些,算是命运。”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命也不好……”桃桃喃喃道,“回到家里父母就骂我,长姐远行,也不来看我,我喜欢小天,他却不怎么喜欢我……铃儿姐姐,你自己的命,去找大先生做什么,他是可以改命吗?”

小姑娘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理所当然的以为大先生就该无所不能。

原本只是一句孩子气的玩笑话,苏铃儿却认真回道:“桃桃,没有人可以改命。你现在遇到的都不算什么,能努力一下,委屈一下过去的,都只是困难,算不得命。困难嘛……都有解决的办法,凡事不逃避,直面就好。但倘若有一天,困难大到无力可解,像被命运牵着一般,也不能听之任之,甘于臣服,做一个有选择的人,别忘记书院教你的,明白了吗?”

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头晕脑胀起来,摇了摇头,疲惫道:“还有……我不反对你喜欢小天,但爱一个人,和单纯的想和他一块玩儿,是不一样的,有什么心事不要藏在心里,更不要冲动起来,什么决定都敢做,以后我若不在,凡事多问问你春雨姐,知道了吗?”

桃桃觉得这些话奇怪又深奥,自己的铃儿姐姐好像真的有些陌生了。她心里忽然想起来,难不成真像长辈说的那样,人一成年,就立马不一样了?

桃桃哽咽了起来,与刚才的光打雷不下雨不同,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泪涌:“为什么呢?你是不管我了吗?该不会铃儿姐姐行了笄礼,就不和我们一块儿了吗?可黄姨不是说了,你还是住在后院的,你……你不会要搬走了吧?”

苏铃儿摸了摸她圆咕隆咚的脑袋,笑道:“不走。”

刚才的话,其实也是在对她自己说,那些梦,那些幻境,还有神会的预言——她都打算直面,做出自己的选择,迟早如此,也必须如此。

民间常说,年纪越小的姑娘越是有一种特别奇妙的直觉,桃桃觉得苏铃儿的眼神是在告别,刚才言语中的那种陌生,似乎也隐隐预示了一些什么,她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眼含晶莹的说道:“我虽然很喜欢小天哥哥,但……要在你们之间选,我还是选铃儿姐姐!”

苏铃儿又拾起了熟悉的笑容:“小傻瓜,算你还有点良心。”才说着,就感觉一个软乎乎的脸蛋贴了过来。

桃桃心底涌出一些说不出的感觉。或许外人会觉得——书院执意为一人办笄礼这件事,是笑话,是莫名其妙,但她们自己人却不这样觉得,就如姨娘说的那样,铃儿姐姐虽一直以来不争不抢,但有些东西就该是她的,旁人羡慕不来。

苏铃儿是天煞的命格,占着人群中独一份的霉气。所以打小开始,她便知道自己不能投机取巧,不得不比旁人更努力,凡事也比旁人更多一分细致谨慎,一丝不苟。渐渐的,周围人发现,只要不找她直接帮忙,凡是询问她的意见,总能得到事半功倍的办法。而且苏铃儿会预设诸多倒霉的可能,做出万全准备,甚至还能把一些芝麻绿豆大的杂事,归纳出方法,记录成册。

就这样,她用自己的“倒霉”,成就了旁人的“幸运”。而偏偏这样一个人,最喜欢笑,仿佛所有的冷言恶语在她这里都不过耳,记性差的可谓有些没皮没脸。

虽然无妄之祸不断,苏铃儿却也习惯了凡事先接着,然后默默努力,用笨拙化解天命。所以城里常有大人教训孩子的时候常说——看看书院的小铃铛,那样的人都过的乐呵乐呵的,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一切就真的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从人人避之不及的祸根,变成了城里长辈们偶有提及,随口带过一句的“小麻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麻烦不再是麻烦,变得招人喜欢起来,也招来晏阳天这样执着的傻小子。

而书院的先生们则说,苏铃儿的身上有一种“人淡如菊”的独特——是即使身处闹市,却依然能在心中修篱种菊的寂静安然。

桃桃走后,黄姨娘又进来唠叨了一通,说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山林里的野兽乱动,莫名窜了好多深林里的霸王,日日引颈长嚎,倒也不怎么伤人,只是怪叫人毛骨悚然的,还有个学生走着走着,就踩到一只老虎的爪子。

“黄姨……夸张了不是?什么老虎还等着你踩?”苏铃儿倦声道。

“一只白皮虎,两个人大的!还不信,哼!现在后山危险的紧,不能去,听到了没?”黄姨娘道。

苏铃儿迷离的想着:还真是以讹传讹,什么都敢说,老虎还能变出个白皮来?她疲惫的解了衣服,把头埋在被子里,胡乱答应一声:“嗯,好,知道了……不去后山。”

黄姨娘又随口唠叨了两句,却听到苏铃儿渐渐没了动静,似乎是躺下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这一晚,苏铃儿还是做梦,却不再是恶魇——有卷着云彩的五爪青龙,扭曲着蛇身的龟甲巨兽,以及身披铠甲的人面白虎。梦里,她铺开遒劲的翅羽,盘旋直上,高处的气流急不可耐,撕开了裹着的皮肤,破出一层层厚密的羽毛,直到身后拖出九条细长的尾羽,划出漫天流彩。这时,玉铃“啪哒”一声,碎了个干净,天空中凝出个白朦朦的影子,外袍如轻烟一般笼着他,好似一吹就散了,她甫一念头——还来不及小心翼翼的触碰,就从高空坠了下来……

苏铃儿头重脚轻的惊醒,泪湿了半脸,就连鬓角的头发都湿透了。她恍惚的睁眼,感觉梦里的光怪陆离正在火速从脑海里抽离,拔着筋一般,怪疼的。

她闭眼拾着回忆,却只像浪头里的赶海人,捡一只丢一筐,急得心头乱颤——罢了,其他什么的都无所谓,可唯独那个男人逐渐消失的模样,闷着她喘不上气来,有那么一瞬间,苏铃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二只眼三缕魂,全都跟随了他,消弭在高空的浩渺云海里。

等苏铃儿逼出了一身冷汗,等到能自己翻起身,已经是又过了一刻,锥心的痛楚随记忆一丝一缕的抽去。一番徒劳后,终于——她知道自己搞丢了什么,失落的有些狂躁,但好在遗忘的力量过分强大,心口已经没那么疼了。

“简直比一晚没歇还累…”她精疲力竭的念叨,“迟早有一天要被这些梦给耗死……”

此时恰逢春雨“咚咚”敲门,甫一进门,就大嗓门叫道:“快起来了!你不是说要去找大先生吗?我听说他现在就在转心台等着你呢!”

“等我?”苏铃儿愕然道,脑袋一晃,最后的几丝魂驰,也被倒了个一干二净。

春雨道:“是啊!他要见你!主动要见你!”

苏铃儿七手八脚的穿起外衣,套上鞋子:“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纳闷极了,下意识的想找人问问,“黄姨呢?她去哪了?”

春雨疑道:“哎?这阵子她不都一刻不离的守着你的嘛?人呢?”她咂了下嘴,从后面推起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那的,快去吧!你想让大先生等你嘛!”

苏铃儿匆匆忙忙的踏下后山,才骤然想起黄姨娘昨夜的嘱咐,但此刻她急着赶路,已经顾不上避与不避了。

玉铃荡在她的腰间,晃得清风响。

山道间果然一片嗥鸣起伏,似乎有龙吟虎啸,也有鹤唳莺鸣,但苏铃儿并不发怵,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那些乱嚎听起来像是故意惹怪,混在林间的清风里,反而让她没那么孤单,有一种被拂着的安定。

苏铃儿此人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前一刻还在半梦半醒间悲怆不已,这一刻就能跟着林间意境轻快起来。

迎面见身披棕黑长毛的豪猪对着她嗷嗷怪叫,竟显得有些撒娇,苏铃儿捏着鼻子道:“臭……你别过来呀……”于是那头凶巴巴的豪猪就真的停了下来,一动也不肯动了。

几只山雀也从阴影处绕了过来,盘在上空,叽叽喳喳的闹个不歇,还有野猫,毛兔,花鹿,原本相隔百里的林间野物,此刻围成了一团,和谐的有些诡异。

苏铃儿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它们十足灵动可爱,一点儿也不似姨娘口中的凶险。想起上次石山遇险时聚起来的群兽,心说应该是黑夜给它们蒙上了一层神秘,不然也该如这般。

“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吧?”苏铃儿道,“不是来害我的吧?”

豪猪扭了扭身子,山雀又多盘了两圈,不置可否。

苏铃儿被自己的异想天开给逗笑了,清铃般笑道:“不说话,我就当是了,可不准说话不算话。”

豪猪奋力地刨了刨土,哼哼唧唧几下,调子愈发像撒娇了。

苏铃儿傻笑了片刻,又赶忙收起了玩性:“好了,我得走了……”临走前不忘嘱咐一句,“你们散了吧,别呆在这了,吓得其他人都不敢走山路了。”

鸟声寂寂,木意欣欣。苏铃儿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以后,百兽真就各自听话回巢,稀稀拉拉的散去。

一百一十柒阶,这是苏铃儿第一次登转心台,本以为会得来一份登高望远的豁然,未想却只有局促和狼狈。自从踏上了这片超然之地,白光微灼,尘影尽没,清风悠远,凡音空绝——数不清的鹅卵石圈成了个一丝不苟的圆形,正中间是四四方方的落地小几和两个清净的蒲团。苏铃儿忽然后悔起来,即便匆忙,自己也应该仔细沐浴熏香一番,似乎这圆台之间的一切皆完美,只剩下自己脚踩的这一寸,散发着浊气。

一位老人步履蹒跚的从另一端走了上来,他身上负着个不大不小的背篼,压的人抬不起头来。苏铃儿赶忙上前,帮了他一把:“老人家,你一把年纪,哪能这样逞强啊!”说话间,将背篼从他身上卸了下来。

直到那人抬起头来,苏铃儿才悚然道:“大……大先生!”这一吓,她才接过的去的背篼不稳,几乎要连人带篼的一起栽下去。

大先生慌了,伸手去够:“哎哟……我的茶碗碗!”

苏铃儿意外的灵活,她一边扶住了篼,一边立住了脚,还有功夫搀扶一把大先生。

大先生舒一口气道:“还好,多亏有铃儿。”

苏铃儿哑然,心说可能正是因为有我,茶碗碗们才平添这一劫。

好在这些易碎的宝贝,平安的从转心台的一端“跋涉”到了中间的茶几上,苏铃儿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松了下来。

大先生开始捣鼓起茶具,慢悠悠的说道:“等等啊,咱们泡茶喝。”

大先生一丝不苟的拿出茶壶,茶杯,匀杯,还有暖水釜,大瓮等配件,皆是俱全。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模样,苏铃儿心生百感,忽然就觉得,大先生是真的老了。饶是刚才她提着一颗心等待,明知此地不大可能有旁人出没,也理所当然的把人给认错了。印象里,大先生个高,腰背不说笔直,却绝不可能佝偻,须发霜染只为他添一份仙风道骨,身边好似随时随地扬着一股肃清正风,发尾无风自扬,有着危临万钧而自在的气度。苏铃儿虽只是远远见过他两次,但那份清新爽目的浩然,却真实的拓在了脑海里,擦不去。

而如今——卸下的背篼竟换不回他的挺拔,似乎还生生把肩压低了半寸,花白的头发卷起了毛躁,如死树根茎一般错综缠绕,是迎风也解不开的萧然。

苏铃儿这样想着,心里眼里就酸了。眼见大先生仔细把茶具摆整齐,满意一笑:“好了,这样就齐活儿了。”

好在那份和煦的笑,没怎么变。

苏铃儿迎着目光端坐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慌乱道:“大先生,对不起,差点儿……”她指了指那个茶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先生哈哈一笑:“没事,要是真给我打碎了,就让你替我跑一趟,再买回来就是。”

“去哪买回来?”苏铃儿问道。

大先生悠悠说道:“这一套青云瓷,可是我从火石村背回来的,历经三场雷,七回雨,熬过十多个晒日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苏铃儿:“……”

要不是苏铃儿知道火石村就是九栖城外,十几里外的一处擅长的器艺的小地方,再怎么走走歇歇也不过两天一夜,几乎就要被他的言之凿凿给骗了。

看来市井传闻不假,大先生就是七分圣贤,三分孩童的“怪老头”,几句之后,苏铃儿轻松多了,看着眼前那一缕晃荡着的,打着结的白发也不再心生惆怅了,她正乐呵乐呵着,又忽然反应过来:“大先生,可这段日子,您不是在闭关吗?”

大先生咳一声:“闭关好没意思,出去走了走。”

苏铃儿从他的语气中读到了这不是走了走那么简单,只听老头子兴致勃勃的道:“你听说过江南的福寿全吗?这次竟然让我给吃到了,原本以为这道菜根本不存在呢!”

“这么远?”苏铃儿瞪大了眼睛,答非所问的看着他。

几句之间,苏铃儿搞明白了,大先生不光去了江南,还涉足到了岭南,行了船,做了画,攀得了山头,下得了湿地,好不丰富多彩,于是这一年多的“闭关”轨迹,逐渐有了眉目。

“那……其他先生也是知道您出去了?”苏铃儿问道,起初她只是单纯的好奇,问完却忽然腾的脸红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

大先生笑眯眯道:“是啊……听说他们在讲课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摆我出来,紧一紧你们。”他笑的更开怀了些,“尤其是于闻清,那个光会打雷的老家伙,是不是?”

这样一提,苏铃儿耳边确实浮起来许多话。

——再不服管,我就叫大先生出来训你们!

——大先生近日可要出关了啊,要不要让他来学堂上看看你们这些模样!一个个要死不活的!后面那个……站起来!我还给你说睡着了嘛!

苏铃儿恍然道:“难怪后院清净!不让人进……”原来有竹书院不能自下而上有通的秘密,竟然是为了兜圆了谎,骗人来的!

大先生哈哈笑道:“这群老骗子哟。”

“……”苏铃儿笑了,心里偷偷想着:若非说先生们是老骗子,那大先生自己岂不成了骗子头头?

“你可得替我保守秘密呀,趁我这张招牌还使得动……”话说一半,大先生忽然咂了咂嘴巴,“这名扬天下的‘福寿全’一旦吃到嘴里去,也没见得有那么好,今后恐怕是没兴致再去‘海云天’转咯……”

苏铃儿忆起来——这一道“福寿全”,是以鲍鱼、鱼翅、刺参、鹿筋、鱼唇、鱼肚等十八材料,熬成的“天下第一汤”。能做成此第一汤的,便是“天下第一”的酒楼——海云天。但由于季节轮换,原料苛刻,十八味材料总是缺三缺四,难得全满。于是传说这胶汤几年才得一现,有缘者方能遇,所以天下慕名者往往只尝“海云天”美食,却难见“福寿全”,但是得益于这道“不可得”的金汤,“海云天”内总是灯火辉煌,等候长龙。

苏铃儿觉得大先生好像不是在说“福寿全”的事儿,却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思来想去,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这时候,大先生折腾几番的茶水,终于有了眉目,谁想他才刚喝入一口,就连连摇摇头道:“不行……这茶坏了。”

苏铃儿入口浅品了一下,觉得极好,问道:“哪里坏了?”

大先生把匀杯的余茶都倾倒进瓮里,又重新泡了一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第一泡开始就坏了,润茶要用沸开过的水,三沸有些过,二沸为最佳,即便水温把握不到最好,也总是宜高不宜低,既要叶的伸展,也要激出茶香。今日我这釜中水凉了,冲下去的打不开茶香,之后不论怎么泡,都全然失了滋味。”

苏铃想起来关于转心台,有个百步登台,邀云共饮的佳话——都说大先生喜欢冲茶,每回都亲自将一套茶器,和装满沸水的釜背上背下,只为数着山中云影,悠然共杯。

关于为什么不设炉灶,要搞得这么麻烦?更有传言添枝加叶——转心台可通彻天音,所以容不下炉灶上的水沸,转心台有冰清朗目,所以揉不进柴灰里的尘烟。

如今苏铃儿身在其间,也不禁跟着感慨起来——不过就百步之长,怎么一上来就几乎登云入境,美的不似人间?这样一琢磨,就连那套“青云瓷”都有了些别样的色彩,画在杯盏上面的云气浮沉,看过去如糊在眼前的一片流彩,雾蒙蒙的。

“看来这里是得起一只烧水的炉子,不然以后恐怕都喝不到什么好茶了。”大先生几句话,把苏铃儿的“仙梦”碎了个干净,她不可思议道:“转心台这种地方,怎么能容得下烧火的炉子?”

“容不得?”大先生反问道。

苏铃儿倾诉了刚才的所想,却见大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仙境、天音,不过是老人家喝茶的地方罢了。“

苏铃儿疑道:”那这么多年,您为什么非得背着水釜上下,劳累自己,难道不是为了转心台的仙林清净吗?“

“这一碗茶汤里,有茶农的四时劳碌,有挑夫的跋山涉水,我不过是费了些脚力,就得如此佳茗,已经是取巧了。既要得这份雅,就得多付出一份辛,这世间事,都得如此。”大先生又顿了顿,才道,”而且清净在人的心里,不在什么台子上。”

苏铃儿听得忘乎所以,不知点了多少下脑袋。

正说着,大先生似浸在回忆里,眯着眼睛悠悠道:“原本在柴房烧好的沸水,经这山间清风一涤,再被釜化去两成,一入转心台,就恰能冲出茗香,妙不可言……”他摇头叹道,“如今怕是再难成此机缘。一步差,步步差,茶意不在咯。“

苏铃儿似乎还多懂了一些什么——釜还是那个釜,不是釜存不住沸,而是背釜的人不比从前。登云百阶,撑得起雅士的闲情逸致,却撑不起龙钟老人的一双腿脚。看着老头儿还在朗声的笑,自己却一点儿也笑不出,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苦水。

差哪了,哪儿差了,大先生亲自泡的茶,哪怕是水温欠了一点儿,又怎么了?她莫名把杯中茶囫囵入口,赌气一般。

“咳咳咳……”她喝的太快,被茶叶呛住了,咳了个死去活来。

“哈哈哈,急什么,你这脾气还挺有意思。”大先生笑得更开怀了。

苏铃儿心里想着:不如你这个老头儿有意思,嘴上倔强的说:”就是好喝,润口的不得了!“

大先生的神情顿了一下,嘴角似淡淡一勾,也满饮了整杯,末了又轻轻一嘬,像极了饮酒的模样。苏铃儿几乎在他身上捕捉到了几分年少轻狂,一时间似有白丝无风自扬,那眸子清亮的仿佛泉眼,生生擒住了一束光,留进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无论如何都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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