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觥筹交错(2 / 2)
“崔先生……”柴锁无奈地看了逐渐激动起来的崔谢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家先祖赵匡胤与世宗皇帝之事……”
“有何不知?”崔谢愈发激动,“不过是当年皇城司有主事以赵匡胤必反为由上奏请诛赵氏,反而为赵家所逼,被迫北逃投辽罢了。不想自此之后赵家文治武功尽皆摆在那里,却是难以入中书和枢密院一步……”
“世宗皇帝虽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然此事做得便是不对!”
“够了!”今夜的种种情景在眼前一晃而过,怒气滋生的柴锁猛然拍桌而起,“崔先生不过是一七品东宫侍读,莫要仗着自己读过几年圣贤书,在太子身边见了几个人,便对我柴家评头论足!今日之会到此为止,本王与先生下次见面,恐怕就是在太子殿下的东宫里头了,还望先生自重,切莫因一时嘴快,把脖子上的脑袋给弄丢了。”
言毕,也不理会犹自激愤的崔谢,摔门而出。
门外的柴迁与李庞二人聊得正欢,突闻房内骂声大起,心下迷茫之时又见父亲满脸不悦地从房内离开。朝里头一看,那位崔先生还坐在椅子上满面通红,双目瞪得似牛眼一般,想来会谈是没什么好结果了的,赶忙起身向李庞二人告辞,三两步追上柴锁,却又不好在此时出言询问,便只好差了一个身位默默跟着。
待柴锁父子二人回到房中,柴迁才敢出声问方才发生之事。
“区区一东宫侍读,竟敢藐视世宗皇威!”柴锁狠狠地灌了一口凉水,“也不想想这侍读的位置是谁给的?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父亲息怒,此乃文人风骨作祟罢了,莫要气恼。”柴迁连忙将杯中凉水满上,奉至柴锁面前。
“文人风骨……我算是晓得为何此人做了这么多年侍读,却还只是个侍读了。”柴锁接过杯子一饮而下,“于要谈之前饮酒作乐,不识大体;于皇子面前斥其先祖,有违人伦;身为下官妄议朝廷策令,不堪为臣……”
柴迁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能说什么?替崔谢说话,言称其文人风骨乃是世间最为正确的东西?还是替自己的父亲说话,痛斥崔文道不遵礼制、擅评先祖功过?
崔谢的文人风骨固然是过于强硬,然而父亲口中所说的妄议先祖之事也因自己不在房内而无从听起;父亲痛斥其满口胡言,在柴迁看来却是真真的有道理,毕竟前世诸事仿佛就在眼前。
即便是前世柴锁与崔谢并未发生争吵,但终究也是被崔谢添油加醋的回复给害了不是?
于是乎,也不管对错便直接站在自家父亲这边的柴迁开始指天指地痛斥崔谢的“卑劣”行径,眼看着就要到了把崔谢已经去世的老父亲从棺材里拖出来指着鼻子骂的程度了,怒气渐消的柴锁赶紧止住了儿子的骂声。
“骂上两句便是了,怎的如此难听?”柴锁心内虽因此感到一阵舒爽,却也不好将自己平日里塑造的严父形象在儿子面前大破,只好板起了脸,“再骂大点声,信不信那崔先生拎着酒壶直接跑咱这里来和你对骂?”
柴迁见父亲气已然消了,便也讪笑着摸了摸头,止住了叫骂声:“父亲说的是,儿子这脾气着实不行,想来还是需要练练沉稳的。”
“你呀你……脾气大得冲天,过些时日若是从了军,还是得从校尉做起。”柴锁摸了摸胡子,若有思索,“若是让你成了哪位将军身边的亲兵,就这脾气,还不得被人家砍了脑袋?”
听闻此言,柴迁心下一阵暗笑。前世从军时,遇到了那位号称是脾性极好的白头将军孟珙孟璞玉,这年少时养成的坏脾气才得到了改正。到后来与孟珙之子孟之经并肩为战,更是被孟家那种儒将的掌军氛围所感。到那时,少年易怒之气早已经被岁月磨得干干净净了,只剩下一个为大周军民称道的儒王雅将柴博越享誉世间。
见父亲气消,柴迁也便止住了叫骂。又逢柴锁以儒学诸经来考校学业,柴迁抓耳挠腮又记不起来,于是父子二人便上演了一出谆谆教诲的好戏,做父亲的声音高亢,做儿子的不敢出声,惹得外面的卫卒掩面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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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匡胤为殿前副都点检,深得帝心。后帝以匡胤为帅,北征蛮辽,大破之,数有功。又以甲息刃置已久,披坚执锐,于乱军中为流矢所害。其弟匡义,为护兄长之骸,身披十数创。帝闻之大恸,遂赠匡胤殿前都点检,赠爵平国公。匡义迁兵部侍郎,赐爵忠勇侯,赏千金,赐玉珠一斛,以表其义。——《续资治通鉴》毕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