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觥筹交错(1 / 2)
“先生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那里已经打算表本王入户部任职了?”
烛光摇曳之间,柴锁的面容恍恍惚惚的,让对面的崔谢看不清他的脸色。
“是。”崔谢拱手朝西南一拜,“不过职司是没有的。依大周旧例,凡皇子入六部历练诸事,不可担任实职,只可封以虚衔。此番康王殿下安抚流民、丈量田亩、灭虫消瘟,使京北诸官叹服、百姓称颂,太子殿下上表,待康王回京后入户部协理事务……”
“陛下那里怎么说?”从柴锁的声音中依旧听不出他任何的想法。
鉴于刚才的下马威,崔谢也不敢以东宫侍读的身份面对这位有功的王爷,于是愈加恭敬:“陛下应是与太子和中书诸位相公讨论过了,廷议时便直接许了。”
柴锁此时心内半忧半喜。喜的是皇帝陛下允许自己入户部理事,那便是默认短时间内不会再调离出京了,这对于一个尚存野心的皇子来说有多么重要便不必多言;忧的是这户部理事的位置是东宫的那位表出来的,更别说户部在其多年经营之下其实早已冠上了“东宫”二字,又怎么能顺顺利利地容纳这位有功的皇子安心在那里历练呢?
“殿下可是担心……担心户部有所掣肘?”见柴锁没什么动静,崔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离京之前,太子曾嘱咐过要探听一下康王对户部理事的想法,若是从了便极好,若是有所抗拒,那便要拿出些东宫的手段来的。
柴锁闻言一愣,心下却是有些好笑:莫不是侍读当傻了?竟这么直白地便将这话问了出来,当真是二哥那里的近臣吗?怎的觉着是个胡乱做事的……
也怨不得柴锁心内一阵讽谤,崔谢此时见柴锁瞧过来的眼神,也是悚然一惊,才发觉自己醉酒过头,竟是直直白白地问出了这句……这下要糟,若是眼前这王爷曲解了个中意味,引得两位殿下不快,那自己这个夹在中间的文弱书生可是要遭殃。都说天子之怒,流血百步,那这王爷之怒,流血五十步总是不过分的吧?
想到这里,本来便没剩下多少的酒意更是直接化作了满背的冷汗,微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外吹入,让这位心慌不已的崔侍读浑身一激灵,赶忙赔罪口称不是。
柴锁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崔大人在二哥身边见多识广,又读了数十年圣贤书,不说出口成章,也得是个机灵的人物吧?没想到啊没想到……”
若是放在前世,刚和崔谢接触的柴锁可不敢直接出口嘲讽,毕竟刚刚见面,还在摸索过程中不是?而此世经过方才柴迁的讥讽,这位康王殿下心态已然有所改变,再加上崔谢口称有罪,片刻之间已经行了数次歉礼,却也是让柴锁哭笑不得,只道是崔文道文人风骨作祟,更兼没什么外出做事的经历,这才起了嘲讽之心。
无奈之下的崔谢只好再次起身跪拜,连连道歉,所幸柴锁也不想进一步为难下去,这才不了了之。只是这一跪后,崔谢酒意全无,说话也小心谨慎了起来,丝毫不敢再有任何大意。
见柴锁慢慢沉下心交谈京中事况后,崔谢心内的石头也稍稍放下,开始向这位康王殿下敬起酒来。
“此番赵路为国捐躯,父皇那里有什么追赏啊?”饮下数杯后,酒量不佳的柴锁已经面色红润,俨然是有些醉意了。
崔谢赶忙将杯中残留的一小口抿下:“赵家世代卫国,劳苦功高,赵将军又是赵家这一代最为杰出的男儿,定要追封个侯爷出来才行的……”
“世代卫国……嘿嘿,他赵元立出征之前还与我喝了一顿酒,说是感觉自己命不久矣,若是死在了河中,便要托我好好照顾他那几个弟弟,将他们培养成人……”提到已经魂归黄土的赵路,柴锁面凝如水,话语之中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悲戚。
而一旁的崔谢听闻此言,感伤之情也涌上心头:“自世宗显德年间起,赵家便为国征战,血染黄沙。先祖赵匡胤,以殿前副都点检之身北伐契丹,为流矢所杀;其弟赵匡义南征南唐,为南军水师所破,殁于烈火;更有镇北将军赵德昌与其子赵受益亲冒矢石奋战于前,遭辽人伏击,父子双双殉国……”
“百年前赵家擅出武人,隆兴年间才出了几位文坛大家,到了成德年间却是文武双全,真真是令人羡慕得很呐!”见崔谢亦有感于赵家之忠烈,柴锁心中不快渐消,举杯邀其共饮。
崔谢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碰杯后缓缓坐下:“赵家还多出能吏,现任荆湖北路安抚使赵昚年幼好学,十二岁时中举,十八岁时中进士,于殿前答朝堂诸公论,掷地有声,又历任数处要职,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已然是一镇安抚使。假以时日,未尝不可入主中书,为政福民呐……”
不料柴锁闻言却是一怔,旋即便是阴沉着脸看向了崔谢:“崔先生读经阅文数十载,竟不知此话不可从口中擅出耶?”
谁想崔谢也不像之前那样退却致歉,反而是挺直了腰板,瞪大了双眼:“怎么?能者多劳,赵路镇北以抵御金人南下,赵昚亲治荆湖以定河南诸地无忧。赵路已为国捐躯,赵昚凭借此事调入京城,以此人之年纪与才干,中书之事又有何不可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