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堂堂将军府，不给孩子饭吃的么（1 / 1）
白慕幽幽的坐在榻中，不知悲喜。这些消息如惊雷般劈裂了原本砌好的心墙，她的苦苦寻觅，求而不得，她的撕心裂肺，惶恐不安。此刻不知该如何收拾，这散落了一地的想念。她才刚刚找到，他又不见了，可是从前他就一直陪着她。这一千年他告诉自己只要他活着罢，便是叫他负天下人她也是愿意的，她想过重回中原杀了那个逼死他的人。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从前他们便不是良配，她面向丑陋，晶石俱损，只是一个凡人，后来她重生，没有他的日子，只想对他说一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怎么会不知他的心意，只要他活着，叫她怎样都是可以的。如今真相扑面而来，他又一次救了她，护了她千年。这次渡劫已经是第三次救她了。她的三次重生都是他给的。他们之间如何剥离的干净，又有什么是需要剥离的呢？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眼中浮现一丝希翼，那么就让她做个虔诚的信徒罢，让她回到人间，为他点燃更多的奉灯。
白慕踩着星月的影子，离开了凤吾山，半个月后来到中原。置了一处楼台亭榭做了自己的院子，却不是常住的，终日游历在外，锄奸扶弱。渐渐地，云湖公子的名号响彻中原。歹人们闻风丧胆，平民们奉若神明，每当问起如何报恩，他却说就为济世点盏奉灯吧。到是乐坏了做纸鸢营生的店家，生意不要太好。
中原游历这些年白慕一直在打听济世的消息，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一日白慕照例闲坐茶楼中吃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白慕内心其实十分不屑这中原的人们嚼舌根子的行为，但又不得不承认此地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了，谁家姑娘还没出阁就大了肚子，谁家小子又新娶了小妾，富庶人家的见不得人的秘密，白慕频频咋舌。
已经是六月的天气，白慕暑热难当，摘掉了盖在头发上的纱帽，难耐的扇着手中的玉骨扇，露出肤如凝脂的一张脸来，如天上的神仙般不可亵渎，深邃的湖蓝色眸子让人心驰神往，只是眼角眉梢泛着不容肖想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卡座不远处很快就热闹起来，不知是京中哪家的富庶子弟，纨绔作风让人只想翻白眼。其中一名便是当今骁骑大将军的庶子钟离玉淳，他左手边是兵部尚书之子王邵，右手边是国舅之子萧之远。白慕还没把翻出去的白眼翻回来，就见钟离玉淳端着酒杯走来，“敢问这位姑娘是独自一人么，不知是否介意同饮一杯。”白慕正欲起身推辞，忽然眸间酸涩，心中绞痛，两两相望之时，白慕眼角的龙鳞蠢蠢欲动，深蓝的眸子附上一层雾霜。一时间竟是痴傻了，“感谢钟离公子抬爱。”言罢饮尽了杯中酒，这回换钟离玉淳纳闷“不知姑娘是如何知晓在下名讳。”白慕按下心中千般情绪，迎上钟离玉淳探究的目光“玉淳公子才貌双绝，天下谁人不知。”“姑娘严重了，倒是姑娘仙人之姿，无人能及。”两人谈话间王邵和萧之远已经闻声而来。“我就说还是要玉淳兄，以尔等凡体肉胎怎入得了姑娘的慧眼。”说着和萧之远相视而笑。
四人重新落座又是另一番场景了，这边神仙开会，那边茶楼下喧嚷起来。原是京中太傅之子柳家成见玉淳获得佳人青睐，也不甘示弱，要来邀请白慕同席而坐，身边的同僚瞥见玉淳身边的王邵和萧之远都避之不及，纷纷相劝不要扰了别人的雅兴，都是得罪不起的人。若说当朝最得罪不起的应该是柳太傅这个老滑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拿下当今的地位，更是老奸巨猾不得罪任何一方势力，但此人斤斤计较锱铢必较，也是不好相处的。柳太傅这一生的痛处就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此人看着憨态可掬，实则油腻无比，整日寻花问柳不务正业。太傅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嫡出，自然从小是捧在手心里的。被惯坏了的孩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更是听不得人劝，此时身边同僚提及的避讳之言仿佛在小瞧自己，小瞧自己就算了，实质上是小瞧自己的爹。这是最无法容忍的。于是便甩开身边拉着自己的人嚷嚷道：“你们这帮凡夫俗子拉着我作甚，我爹那是当朝太傅，就连太子见了都要行礼问安的，他们是些什么货色。”
萧之远毕竟皇族出身，家中势力遍布朝野，怎能容得这样撒泼打滚不体面的存在，作势就要给柳家成一个教训。白慕忽地站起身来，拦住了就要离席的萧之远，“萧公子何必与莽夫计较，不过是吃一盅酒罢了，奴家孤身一人，不想参与这京中纷扰，便就此告辞了。”
眼看白慕要走，这边柳家成不干了，追出来似要拉扯白慕，钟离玉淳没来由一阵恼火，从前看不惯这些世家弟子，碍于自己是庶出的身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今日却控制不住的冒火。白慕眼角余光瞥见钟离玉淳要动手，唯恐他牵连其中，遭受责罚，便自发动手，轻轻一跃翻身朝柳家成胸口踢去，是加了些灵力的，省掉接下来的打斗，柳家成肉滚滚的身子此刻趴在地上难以动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白慕却是疼的一句话说不上来。白慕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故作惊讶的说道：“不只是公子在身后，公子受苦了，奴家只身一人行走江湖，学了些不上台面的防身术，今日误伤公子也是出于本能，还望公子见谅。”柳家成看着白慕故作自责懊恼的脸，竟是一口气提不起来晕了过去。王邵在心中为白慕点了个大大的赞，他怀疑柳家成不是疼晕了，而是气死了，真是痛快，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钟离玉淳在纷乱中拉着白慕和王邵从围起来的人堆里钻出来。“姑娘何必亲自动手，当我，当我们这三个大男人是死的么。”白慕并没有答话，而是忽然凑近了钟离玉淳的脸，这一世的济世略显青涩稚嫩，没有了少年老成的面瘫脸，喜怒皆形于色，白慕瞧着甚是新鲜。不觉抬起手来抚摸上钟离的眼角，这里应该有一颗血泪的，一瞬间属于济世的记忆画面闪现在钟离的脑海里，没来由的一阵头痛。萧之远匆匆追来看到如痴如傻的钟离，目瞪口呆的王邵，和春风拂面的白慕。
他拍了王邵一下小声说道：“怎的走的那样快，一转身就不见了你们的影子。”王邵这才回过神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声音还是小小的唯恐惊了眼前这对儿佳偶天成的人儿。王邵不说话，悄悄拉着萧之远转身走了，待离得远一些了，才深呼吸，大声说道：“你老实交待，你刚才去哪了？”他们三个是活尿泥的好友，王邵虚长几岁，钟离和萧之远从小都听他的。萧之远有些心虚的说道：“我见人多，分不清谁是谁，悄悄上去补了两脚。”说罢脑门就迎来一巴掌。“说了多少回了，不要随便跟人起争执。”这边厢两人嬉笑怒骂的回去了，那边厢痴傻的钟离头痛剧烈，蹲下身，缩起来抖成一团，嘴里念叨着疼，别打我疼。白慕见状用雪花晶石的力量稍加安抚，钟离的头便不疼了。但人还陷在巨大的恐惧中无法自拔，白慕也栖身下来，轻轻将钟离拥入怀中，“不疼了，有白慕在，不疼了。”并且轻轻顺着钟离的后背。怀中的人渐渐安详，不在挣扎，白慕想了想便将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钟离醒来天色经黑了，不明就里自己为什么会在陌生的住处。就要掀开被子下床，便见白慕自外间进来，手里端着两盘菜，微笑着说：“你醒了，头还疼吗？天已经黑了，我想你该饿了，吃了在回府吧。”钟离怔怔的看着白慕，默了半宿呐呐的说道：“姑娘，还带别的人来过么？”白慕不管其他微笑着说道：“从不，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钟离不疑有他，缓缓的落座，“姑娘认识我么。”白慕轻轻一笑“公子莫不是疼傻了，这话才见面时就解释过了。”钟离急忙挥手：“不是的，不是的，哎呀，就是方才你摸我的脸，我好想看到了什么，又好想什么都看不到。”白慕似乎发现了什么，但默不作声的将济世真身最喜欢吃的几样菜填到钟离的碗里。这在白慕来看没什么，一旁的钟离脸红的像猴屁股，除了娘亲，没有第二个人为自己夹过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白慕嗔笑：“怎么你们堂堂将军府，都不给孩子吃饱饭的么。”换钟离的脸更加红了，整个人都埋在了碗里，匆匆吃完没留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