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不是为劫财而救人(1 / 2)
顾应看碧波荡漾霜红河,除了尸体就是水。
今天他深入了这处戎夏二族交战区,按理来说,战争为政治的延伸,政治又被经济捆绑。
即便是可以意识联网的地球,称之为高效的生物工厂,也不可能供自由意志杀着玩,毕竟每一个适格体,都是由一点一点的微型机械聚集起来。
现在是明媚的早晨,放眼却听哀鸿的风声。
“你能够理解这些敌人不?沙普尔?”顾应骑着披甲战马,对身旁二十名骑兵居前列者征问。
“我理解他们。”沙普尔坚定摇头,言辞不讲:“曾经奢求得到的一切,在利刃下化为灰烬,从此我对它们没有了懂憬,甚至不以为意。”
他穿着商人服装,薄紫绢帛表章纹服。
昨天从僻静小路中碰到这家伙,事实上应该不是巧合,沙普尔很可能精通明察术和天文学。
相对其他军汉,这位泰西人相貌要稚嫩得多,髭髯短硬,此刻左肩背着一个麻布包,腰里悬一壶箭和弓条,右手抓紧缰绳。
“那么清官究竟在哪里呢?”顾应笑问道。
但他没等别人回答,下意识地凝望远方说:“我想都已经光荣牺牲,成为众人的榜样。”
顾应现在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北国社会里,在种种明文规定背后,实际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又获得广泛认可的规矩,即为天意定命。
恰恰是这种东西,真正支配现实生活的运行。
不同于具有约束力的潜规则,由社会中每一个个体共同推动促成,祂并非虚无缥缈。
贪宫、清官、明君、昏君、习民和顺民……无论是哪一种时代身份与性格塑造,天地仿佛是在合法去祸害别人,比如这里灾害会特别频繁。
[听丹荑说,每三月就得有一次饥荒。]
对于这所谓天命的看家本领,必须承认祂这是一位巧夺天工、奥妙绝伦的艺术大师。
种种资源和财富分肥与重新调整,几乎可以筛选掉一切好人,最终选择那些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总之与宽容厚道无关者活下来。
这里似乎比客观的地球更加主观些许。
冬日的寒冷凝结愈盛,那一场雨夜令人犹觉得历历在目,何日清明也犹未可知。
在原野间的小径聚敛着残余落红,微风吹过,河水萦绕起新波绉,二十五骑似铁椎,在乡郊庭院门窗间穿飞,衣襟两袖难免沾染了潮湿土尘。
“老爷,救救我们……”这些作备极丑态。
顾应不可名状具体,大概是一群灰头土脸的乞丐,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为谷米则无耻。
一时间,求讨声音茫如风影,围拢着这座家门积如蚊虫,也不把主人家尊如阁老,直七尺躯迫切。
顾应看他们一副贱皮骨和笑嘴脸,引得主人家强打精神,背捂房门不敢让他们有目见,其实左右篱笼不过两米高,只是捆有荆棘,才堵塞人心。
“各位,老夫家也有孩子,要过冬啊!”
三十步开外,一伙骑兵听了这声音来源,发现十几个衣服单薄,不是一般执着的难民。
“什么事在此喧哗!”顾应发声喝止,胯下快雪飞马扬蹄,一手空着,一手拿着长斧,环顾这些所谓落难的离散人,围在一家荆篱木墙前。
“你难道要为了些徒有虚名让家人受因?”
顾应看见了这个为难的黑脸汉子,一副老实木讷的神态,也难怪能给这些人临时约束。
“去!”接受束伍令的一众骑兵冲入人群,都不必驱赶,这些人就像口渴得很了去找水喝,显然比以利趋之更好的办法,是毋庸置疑的暴力。
这位身量不高的农民低下头,勒紧腰绳带。
这人大概是有些轻微贫血,深深吸了几口气,眯着眼睛,嘴里一直重复着念叨一些土话。
顾应不让他废话了,直接问道:“我依照圣人陛下旨意,秣马厉兵长期战备,今日正为了来抵御外敌,吾等把命都用来保卫夏土,你有何顾虑?”
“哎呀老爷,我悔不该将那小孩收留。”
这黑脸儿汉被那些鸡鸣狗盗辈称呼为老爷,他则称呼顾应为老爷,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沙普尔和一众骑兵,虽然疑惑他这选择,毕竟在这板荡乡内,简单充饥之后,就要匆匆找人家收留的平民,全部都敢于这般絮絮叨叨。
虽然不缺烦躁,但平心而论,皆为生存罢了。
“下民近来得了米粮二百石,五百斤肉……不知怎得这消息漏出。”他礼过三拜,操持广韵道。
搭石垒墙、版筑夯土、层磊错筑的民居房舍间,黑脸汉这复古二进居室,俨然没什么大富贵象,居然能够积累如此食物数量。
目下,顾应见到伙伴骑兵多少有些意动。
黑脸汉娓娓说来:“天地的恩泽对下民真厚,可仅存的一点儿善心,真是害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