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晚止西关逆旅未寄家书。(1 / 2)
凡天与地共一色,则四海内非夜即昼。
今在洛河道云下,三面环山的朔方路上,南北八百里、山峦起伏且沟壑纵横的长生山脉屏内。
此时,在天门关西市外,若站二交河东南,旷宇的农田遥遥可见,而在二交河西岗,但见砒砂岩层复杂、残娥眉月明亮皎洁。
在这里,不乏屋舍井立浅黄而清幽的盆地间。
行人看一羊皮图纸,西关市形貌仿佛一柄环首刀,刃锋右砍在温顺的田埂,刀背又娇羞躺山脚。
杨夏历二百四十年岁末,凛冬将军这名性情冷漠的神祇,受到天帝的摧唤逐渐远离尘世,但他呼出的浓白冷息却久久存留厚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一游侠儿高歌。
他扫视着酒客们扫空性志归店,高插雉羽或戴虎皮帽直入前庭堂东,二三站队放足急奔。
冷冷的月枕落入这平原冬暖阁中,面白无须者着浅绿或鲜红的衣,用色相去招待金主,顾客们由是或摇晃酒杯,或炫耀武器,或摆弄大脚婆娘。
酥娘糕饼旅店,其位于西关南最末席。
李益刚从热闹的人堆中超然,心叹这不愧是人从晋州出发,所能遇到的第一流秀客栈。
与此同时,心情烦闷的张红桥夺门而入,他凭借凶相与九尺身,招惹来周围人不少侧目,但这不影响他今夜倚枕也辗转难眠,便引得两目藏霜气。
一女子起身,顾应听步估计是靠近屋檐水房。
“良人,妾身不善妒忌,但去沐浴,祈望此酒余温尚存,让离开的妾身感到羞愧。”她耳语道。
江丹荑对他似断续又宣告了几句,那盈盈秋水流淌在凤眸底,也给了男人压力,令其决定不能使眼边佳人啼泪,因此浪费更多脂粉钱。
这会情侣离别,新的客人又如车轮滚转进堂。
“大哥,嫂嫂已经走远,不如与俺共饮这桶大白。”张红桥把愁肠显露在毛脸,正手端个木桶。
顾应听着众多人激愤讨论,随着时间推移,他也不自觉口出响声:“好,古来圣贤多寂寞,唯以诗酒结社交,观山云间,哪有堪比微醉的幸事。”
他转挥衣袂,把两黑漆陶碗平放这似玉墨桌。
一时间前方惊起一阵莺莺燕燕,犹如仙子风集画或神女云从的梦境,拦住了要归友座的无俦人。
寸幅之间,展尽千娇百媚声,在装有华丽护栏的二楼平坐望,不少祆裙红腰绳应时到访,花儿有此情,木儿也好奇该是何等世无双的人间公子。
时人目李叔谦道:“帅郎君那家人耶?”
右臂兼有铁甲兽吞的少年一颓唐,忽然有人说:“噫!真如玉山之将崩。”
头缠着红绢曳尾的李益,本就身长八尺余、容貌端正,眼下不知经何人打扮改造,望见竟是威仪凛然、雅姿美至的形象,通俗讲为卧槽大帅哥啊!
正当小郎君偶见同伴座,突然喜笑欲言。
但紧接而来是更加强烈的呼声:“天……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凡此种种花痴语无数。
有呆木儿不解,于是问怀中胡姬,此小花儿见李益面若苍山暮雪,目如铁甲寒芒,她嘻颜说:“谁能不喜欢为人白皙,容貌可观的汉子?”
花儿多羡于那少年龙眉如峰聚,鹰鼻似刀裁。
“这一见,可真叫妾无情无义了,再见到诸多木儿又怎生得爱?”一黄祆葵花儿掩泣道。
而在这突发事件的最中心,以李益向四方延长的漩涡前线,忽有“为何本花魁不被情郎收?”一名紫罗兰花儿羞愤离去,空留一句余音绕梁。
顾应伸出中指抠着鼻孔,一脸无语。
彼时,马圈里有贱民在伺候白额瘦马,远处的房屋在如雾冬色的尘封下影影绰绰。
听,铁匠铺里面不断传来叮叮铛铛的声音,看,医馆门前有许多衣不蔽体的家伙跪地请愿,而近年人们已懂得堆肥,所以厕所一般紧挨农田。
瘦马忽感八方颇有种闷重萧条的气在下沉。
它经过关内士伍住房和厨舍,又看了水井与武器库,才知唯有关山上狭口处的粮仓有重兵把守。
夜深天色变更暗,这一片平野开阔,到处都是枯黄的白草,圆的方的,尖角钝角之类齐全,离山游学的才子至此,期盼偶到年少成名的妙诗巧词。
他有姿貌威容,身穿拂地的青绿色骥章绸服。
他这衣装颜色类似嫩绿草色,有一种春意,难以融入此间情景,十分不相宜八方冷气。
才子似乎芳草,犹如芝兰玉树,俱有雅气晔晔,佩剑走路右边一步又一步,立远道直视土垣内火凄笙迷、长棚连接起来的市景。
忽地,他这一对狐狸眼稍眯了。
“小姨怎就……看不上那凌云冲斗之豪杰,瞧不起什万夫难敌之雄士,真是奇了怪哉。”
才子仿佛是在埋怨游学时的风灰太大,又心叹息某女子已经忘记了归期,眼看烟火易冷,落了个人难尽兴,春天马上又要来的天下。
月光渐暗,暮云沉重,那老冬草也似泛黑。
“罢了,人尚未受挫而主动请求讲和的,向来是另有阴谋,实施计划也要有个渐进的过程。”
很快片刻过,在酥娘糕饼旅店主楼客堂外,李益千辛万苦把马拖到另一家小食肆门前,直接坐在西关诈市的夯土地面,甲片摩擦声乍起铛铛。
他不断大口呼吸,心叹这不够传奇的惨遇。
“唉~”顾应抓枪拽斧,看山叹山,看马叹马,看人叹人,看红娘子就不叹了,思无艳羡少年意。
“良人,不可以这样,会把好运都叹走的。”江丹荑遥望苍苍茫土街,并肩少年突兀回首时,柔长声如破竹,正摆动洁白的双手叉会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