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送无可上曲少年游(1 / 2)
北国虚假的边塞极壁——瀚海明珠区奥伊州。
夏邦真正的防区头障——朔州与大都一带,其中,天门关为戎晋互通之所,旧长垣户舷。
皓月正亮今朝九边角土——西平路周钟声远扬,二交河水冲激包围着片片田块,风与波一翻,浪随气上涌,摇晃了几根桥柱子颇有威势。
江丹荑乘马际,放眼远望像削平山岭的垄梗。
“幸好天门关历来开市甚晚,即便是寻常郡县宵禁期间,这里也照样子灯红酒绿。”粗犷声动。
是这时张红桥撸起嘴皮,而他们四人刚从最外围进来,受了安置在西平路上的三防门卫士盘剥,若非朱漆御用铁木极其坚硬,他早就砸门入市了。
可惜是以老式壁垒为基础立起的新天门关。
原本用山石垒成的围墙,整体换成倾斜式青砖混凝土壁,其上新修在关内侧持平的墙垛与城楼。
“可是守将不在了。”李益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忽然像是在复述说:“交了钱就快走,不要问这问那……哪里有半点武士硬骨。”
尽管他见天门关修得这么宽,堪称固若金汤。
那些寻常敌人是无法飞越,游商旅客之类也不得不过关斩币,但总是难保有野心家作祟。
纵然是城楼顶有飞檐翘角挂左右铜铛、黛瓦雕窗内悬牛纹大钟、三门上刻印烫金关名,可其久在平时供来设宴观景,战时真可堪瞭望台和指挥所?
“良人,妾身以为叔谦此言有理。”
江丹荑又说:“我见天门关墙体虽是新修,西丘故垒仍是旧有,东岗上的坞堡也无什么明火。”
何止,顾应倾听她这柔声细语,自己心下也有了补充,比如边塞隘口作为市场化先驱,法治化良配和国际化据点,关内路面竟非全拿青石板铺陈。
而门后就是校场,又无没拒马缓冲敌人攻势。
更可怕的是,对受冻挨饿的穷苦人员,他可以确认其长久不管,毕竟他也不止这一次出关冒险。
顾应鼻息一冲,气沉丹田缓声道:“呼,难道天下士子寒窗苦读,到中举了还要守难吃苦?自然是聚精会神纵情娱乐,心无旁骛享尽奢侈。”
固然主义能够包容理想,但梦总有落地日。
不管自愿还是受到引导,一个人但凡明确了人生坐标,满足定位和使命感后,格局都会缩小。
封建官僚……这就点像在高压教育下脱颖而出的大学生,一旦没有后续正反馈的学习目标,很容易恶堕,甚至在职场cpu工口当中陷入万劫不复。
在天门关一个似乎静悄悄的夜晚,凉风习习。
一行四人队伍里,江丹荑、李益当前,顾应、张红桥在后,独有女子乘上马背眺望坪田。
白云、圆月和土垣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不久,西关诈市犹抱涌动的微波半遮面,恍然若有火光、男女声和皮草味在轻轻游走。
“哇,每次来都好热闹。”李益朗声道。
他方才步过三米土混合夯筑的城垣,右肩垂落的银枪流落水珠,其在沙土上似从月光里滴出。
夜暮中,这里人多穿脏灰色衣服,久着黄褐色肌肤,在红或蓝或白或黑的蔽雨瓦棚下,人人嘶哑声音不意归家,篝火思念旧人久久存温。
正值青春的两个戏子,男打快板,女踩高跷。
“白首壮志驯大海,青春浩气走千山……”在白瓦棚子下,戏子可能是变声期了,他声音很嘶哑。
至于棚场的外型与方形木箱类似,有上红、中蓝、下白和隐黑四分,通常左右共三十来步,三面围以板壁,迎客处敞开,休市时又用重幕盖住。
顾应认为比较类似于地球的戏台,但较小。
顺带一提,眼下他们四人已经分开,张红桥去找旗牌官、李益步入帐额床、江丹荑忙寻神镇庙。
顾应见到这里人不多,也不像红棚台面有支柱拉高,又没有蓝棚下的靠背椅分序列,但好歹是清白的戏台,观众席上也有几张长板凳乱摆。
而沿着这条长长市路,两侧都有密集的瓦棚。
这里,黑棚一般是昼夜都不示外人,具体有什么顾应不是很清楚,但路过那总能听到号啕声。
“少年郎,少年行,黄金辔头白玉剑,千乖斗盖霞烂烂!百骑将点丁惶惶……”随着轻快含糊的唱腔,那踩小高跷的戏子徐徐挥舞花枪。
缘何是枪,因为普通人没资格也耍不好剑。
不过,顾应也知这诈市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地,是价格存黑箱,没有货物明码标价之意。
这里不同于东关市,有比较经常化和固定的开市时间,诈市的这些戏子演员,甚至没有稳定的演出场所和较好经济收入,奈何信市却比较高雅。
“嗒嗒嗒……”那高跷踏地声慢慢,像没力气。
顾应打量这对男女戏子,相对都较瘦高了,脸上是麻木与黝黑,身上就是用旧用脏的演出服。
不得不感慨,地球如今能与这个世界相通的地方,真是太稀少了,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脑和互联网的时代,消遣了时间总是漫长又快速。
戏子像是喊累了,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但他没敢休息太久,突然提上气来,手夹两竹板又喝道:“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
当即,顾应也不只注视着篝火照地生辉,他也寻机丢了几枚下元币在舞台,犹如其他寥寥苍首,毕竟这首少年游就是这般,一贯都是老人来听。
“道傍榆荚巧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
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说,他出手极其阔绰,一片金叶子顿时飞击瓦棚下梁柱,落在地毯。
顾应见他面容清瘦,脏蓝衣却裳不过膝,山羊胡短须干燥稀疏,但是颇有些神仙风骨,应该是会点幻关秘术,隐去了身形不舍得常人看清。
而那秘术自己猜是对光线反射的扭曲技巧。
“弄石临山坐,寻花绕市行。”这老汉口齿浮动不大,但是中气十足,目光清亮令皱纹也颇精致。
顾应想来,他也许是曾经遇浩荡东风,在人群中凸显优势的一类,只是即便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也未必会换来可以称美好的前景。
不过随手丢的这片金叶子,可值三百中元币。
匹夫无罪,怀璧无罪,小儿持金闹市被抢也活该……顾应也觉幸亏这里多是老人,贪心衰败了。
而那刚展开笑颜的女戏子,她虽没有锦绣的身段,也不能迎风飘香,却也顶住颇重的花鸟头饰,磨磨着脚,紧了紧裹腰的土布,轻舞动起身姿。
她敷了米粉的脸盘,其实是苍白无色的。
没了气质衬托的的桃花眼,只会显得整个人瘦小不香,尽管这样也好,漂亮的弱女子活得惨。
“少年头,少年去,宿露河曲过呼准,朝阳照耀生红光,大漠二色只深浅,向往孤儿驱达奴,单于多遁掩灰面,夜卧玉泉含梦醉。”他清越声音。
这里,孤儿用典,是秋代帝通时的禁卫军。
北国的历史确切是非常悠久,分前夏(天地泰、后夏(春,仲夏,秋,冬和今朝杨夏。
而当年的秋夏人,是真正领略到瀚海阑干百丈冰的壮美景色,玉泉则让顾应想起后夏史著名人物卫太初,也就是时下威名远扬的宗师玄之高祖父。
“少年游,少年白,一场血战过矣。”
女戏子娇生生的哭容,拿起了长袖捂住脸面,怨悠悠的声动,她第一次发言,是词中人断肠时。
“慕云山下,羡仁观士曰秋登收得多,少年君不见贫窭有仓卒,忽言瑞雪兆丰年,好歹是个官儿……惊夺霓裳人无衣,方知雕魔携四灾。”
戏子的确是烂熟于心,闭眼都能背得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