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北地雪夜忘暮色。（2 / 2）
“吁吁！”当先一位短髯汉斥道：“散开！”
很快，他这一声命令配合上扬的手势，令全体骑兵悬坡勒马，呈两条弧线避开目光向前的甲士。
李益早就听说此帮，在冬月每下旬会举行这种敬神仪式，由猎奴骑驱赶妇女，身体弱一点的倒下，今晚不仅要受到屈辱，婴儿会直接成祭品。
不知为何，天关门军头竟会默许这种行为。
“是谁家公子啊？某等皆是蝶恋帮清客。”短须来到少年身边，他目光不安，侧头目视道。
这里，清客是指身家清白、受到帮派雇佣的侠客，不同于浊客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一般清客拿钱办事要依据心情，而且存在一事收两家钱的现象。
李益环顾这些冲过来的骑兵，没一个迎击的。
“哼！”少年又回首看逐渐远离道路的妇人，约三十来个，形貌不整，下盘虚浮，毫无反抗样。
不过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在身心都高度紧张的环境下，应该都有不错的体能素质，否则早该昏死过去了，那大概只能是些非夏族女子。
况且眼下李益对付十骑，其实是力有不殆。
张红桥这时将那位青年女子安抚完毕，手无寸铁的人群与全副武装的清客之间，他走了上坡路。
“咤！兀那匹夫也敢持破弩，你们可知这是李氏家主的嫡四子。”这黑甲男子大摇大摆地跑到十名骑兵前，态度极其嚣张地挤眉弄眼道。
长矛四五米，不比寻常樱桃树矮。
秋老虎早已经不在，冬天也正在悄悄离去，只有那麻黄色的蝴蝶还在世上纷飞。
张红桥翻转着银灰色的燕喙尖，这杆六手长矛在平路西面的夜色下，呼呼声动犹如杜鹃泣血，好听但有一抹致命的寒光，杀人的矛。
“诸位壮士，敢问匹夫一怒将如何？”
他须发皆张，顿时圆面犹如虎豹猛兽，声音好像豺狼厉嘶，单手倚长杆的细麻与挂身钩望铁骑。
另一边，江丹荑惆怅地看着这一幕，眉眼低垂，顾应则在蛟前马旁，作思考状，大概猜到了他们可能的战术公式，即弩发在前戟刺在后。
所以，这种打交道的事情交给李益最好。
“全部停手。”那领头的壮硕骑兵滚鞍下马，卑微行礼道：“可是晋侯家龙凤虎隼之未的李四郎？”
这可是在平原上，骑兵披重甲持花刀，虽不比步兵轻便、快捷、灵巧且招式不乱，但其与马匹冲锋力结合之后，势沉得很，收拾步兵轻轻松松。
现在这种和和气气的氛围颇不合理。
“李益，字叔谦。”少年愣了一下，习惯性地步镇四方，双手中平一举，不卑不亢道。
张红桥见状，几乎是转眼间，这剩下九名骑士都收了武器，面色不再凝重非常，眼神也不敢死死的盯着少年，个个都翻身下马，通通直身拜礼。
“拜见少侯！”他们异口同声，杀气渐渐散去。
然后，这一支人马稍微混乱了一会儿，直到领头拿出了一面亮紫色龙旗枪，表面有晋字（黑。
这片小战场顿时冷冷清清，什么李益被敌将（具装铁骑，但领头的服装更鲜艳盯上了，什么一场冲突开始，弩声戟啸，通通无了。
彼时，顾应手才放在江丹荑身上暖了一会。
“嘿嘿，我就说你表弟有时候比千军万马都有用。”他看着女子嗔怪的眼神，猥琐一笑道。
其实李益不知道的是，那些妇女手中抱着的都是别人家婴儿，为此反而让每个人都不敢轻易停止，所以谁摔倒了，其他所有人也都会回头看去。
要不然，少年的枪恐怕要从尸体上拔出。
张红桥大概率在迎击敌人过程中，被骑兵冲伤，武器可能会掉落在地上，但至少已杀三匹马。
而顾应自觉，他要是过去了，只能拿敌人随身佩戴的横刀用，然后才拿起剑，瞬间就被敌人打出硬直，不过最后倒下肯定是对面的敌人。
“良人，这些清客似乎都只是普通武者。”
顺带一提，从九品和真九品是很有差距的，前者勉强称是普通武者，后者却绝对算是优秀武者。
在这个八品可当精英，七品便是杰出，六品已作大师，五品即称顶级，天策宗师之下，一二品不计，三品就是绝世强者，四品堪称一代传奇了。
这样的世界，几乎是让普通人绝望的。
顾应放下双手，注视着慢慢恢复为土黄的地面，然后他仰望深蓝道：“为何我总觉深爱着你？”
他来到这片天地，想要参与光彩的事业，却发现凡事都要讲一个害人的方法，他想振兴一座城市的商业，却发现北国所有郡县都和乡村没两样。
原来都是有一个族长掌管一切……他想到。
江丹荑见状喜上眉梢，浅浅一笑：“许是妾身爱君心无尽，最喜归家及见良人吧。”
情，她固不知从何起，今时一往情深，奈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为他缝制婚衣的针线由密至疏，聘书里的字迹墨痕犹如新写。
顾应这才意识到自己傻了。
什么扶危济困，什么应急救灾，什么注资办学……这些只要有在做，就终究会有人记得。
这就好像此世界的仙道伊始有武关锁路，精气神三门极难同开……自古也只能从凝元化气、聚意炼心、煅体铸势任一专精，达到天策宗师境界。
这个过程很漫长，因此武者才关注万民和谐。
毕竟，要从强调呼气至吐气至闭气至咽气至柔长纳气，最后做的以重息结合意念存想……
千辛万苦，淬炼出气血线还得牵连大小周天，百转十回，提取出少许内力就要在三脉七轮搭桥，方便本体更有效率和安全的沟通自然能量。
天资卓越者，也要七年水磨功夫入九品。
顾应玄是个特例，哪怕普通异界人都能吸收自然能，可他十八年来仅储量便超同龄凡人百倍……
所以顾应从来没觉蚕食天地之际，会这里酥麻，那里热痒，不过他没发现，北国是个武丹按斤卖，制药如炒菜的情况，没什么逼格可言。
本质上，北国兽丹草药类近似现代的制药学。
在这种方面是异界超越地球古代的厉害之处，已把原始的神秘学升华到某种辩证唯物的角度。
不过就像武士修炼，总是宣传自个服气好似白云灌顶，教练授技，经常把纯物理招式推介成了玄妙神通，多少都有点王婆卖瓜的普遍现象。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依然是普通人点大多数。
市井小说中，主人公也多是武将、文官和书生，反正就没有农民做主角的。
毕竟有条件大力拿铅球投汞球，个人肯定是不必种田的，超凡存在实在缺财侣马房，也可以把打杀的龙虎相叠开个展会，吸引富商地主来购买。
况且仙家有宝，曰内外景显，可协作劳作。
而至于凡夫俗子，办得到元婴出窍，那未必不能入诸侯帐下共赢……顾应将这理解为抱大腿。
甚至不练武功，只要有办法入佛寺、神庙、道观或书院，学会有关阴神或阳神的秘诀，恰巧走上终南捷径也未必不是，前幻关超尘、后玄关脱俗。
这些都走不通，那想好过也只剩下斩木为兵。
本质上，起义军就是一群农民、山贼和土匪，揭竿而起必是因处畏惧、胆怯和惊慌的心理作用。
临敌反应糟糕透顶，战场配合不能说零蛋操作，也只能说是一盘散沙，单兵素质……先看披甲人闻鸡起舞十多年，还有世代军户的技战术积累。
朝廷怎么输，这种问题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顾应认为除非外战大败，职业兵损失巨大外加军队造血能力不足，否则在这个火气尚未普及的时代，乞丐想当皇帝无异于是杞人忧天。
世界也只是看着好，有些事比杀人的刀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