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北地雪夜忘暮色。（1 / 2）
“良人，五月幽州也是因此有饥民暴动吗？”
江丹荑穿有丝织的绸衫，忽被月色侵冷，脸上的脂粉也已粘到窄袖口，在路上思索时突然发问。
饥荒，顾应在前世只能通过旧文学资料、幻想小说之类管中窥豹，但在北国的现实生产中，却是时有发生，而且往往伴随着局部地区粮价飞涨。
因此，北国人对饥荒有个专称名词，土团日。
顾名思义，是只能靠吃土来团结人心的日子，同时，土团日间接影响了顾应玄的一生十八年。
“起因我不知，但听月前从阳泉归的小明讲，是岁初那边就人自相啖，恰逢岛夷北上劫掠，强迫饥民起义，火烧幽州牧府。”顾应步出四次说完。
闻声，李益耳朵一抬，张红桥神色一变。
毋庸讳言，这岛夷就是指南国华朝，其与北国划鸿河、句芒岭共治浩土，兴起大小纷争数百年。
“俺可听说，是海河道节度使胡仁之胡大人，亲率密云卫，乌兰骑，安平营及杂牌兵起一军，结果七月未半，镇压蛾贼，败南蛮枭獍于滨海。”
张红桥哈哈大笑，言行中颇有艳羡的意思。
这里，此三支精锐番号系属鹰扬府兵，通称正规军卫士或令旗兵，俱直隶，不归兵部统辖。
顺带一提北国军制分后勤队与战斗组，即杂牌兵以五人为伍，五伍为行，四行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一军即125人车马混编。
突然，李益挥舞着千折百锻造的长铁枪。
“哈哈哈，捣毁夷人据点，缴百帆，万金，悬蚁贼头脑于中京南门，以示众庶，好生威风啊！”
他由衷地提声崇拜，尽管他可能不清楚起义军只是乌合之众，不仅是缺乏行动纲领、节衣少食而且穿戴制式甲胄者有限，打仗也只懂狼突豖进。
官方暴力武装要是能输，也活该改朝换代。
顾应背对金蛟，双手握兽尾同时，挥声面前的伙伴：“别磨叽，快些往南走公道去天门关了。”
这时，四人进入西平路，不过数十步，阴影下的狭窄捷径豁然开朗，于是他们速沿月光洒遍的白山宽途，偶然遇见几名互相搀扶的面黄肌瘦者。
“呸！贱民果然就是无情。”李益愤慨道。
他接着双手握枪，作势就要砸向这些单手提小孩交易的短衣者，张红桥猛地侧身挥矟。
矛杆追随手臂与扭腰旋转呈抛物线，犹如一块大铅球动掷，“铛！”这一声动，白衣少年郎手中铁枪落地，那些灰头土脸的家伙抱头鼠窜。
“二哥这是为何？”李益瞪大眼睛，眉宇一冷。
他还讲情面，但张红桥双手已受震抖，却木然一言道：“俺在狠狠把你从云端上拽了下来。”
江丹荑许是心有积虑，双手握紧了辔头，一对尖头靴稍沉马登，瘦马长束鬃毛的辫子轻摇曳，至于其额前中心，正流动着银白光斑，即天赋显象。
“叔谦！”顾应看不得少年咬牙切齿，便大喝。
“你是第一天看见易子而食吗？你伤他们泄愤有何用？能让菜市不卖米肉否？天下无瘦民否？”
这会顾应玄已经用左手把背上的木棍向下抽，至于斧头他事先放在马包里了，而且现在又不用迎敌，能够架住可能发生的事态即可。
人的价值追求如何，实践时的准则便是那般。
李益右手拿起枪，弯腰的同时胸口护心甲闪亮，张红桥刚才下意识是盯人打，不过收手了。
枪被打飞，如果放在战场上，紧接着就是敌人的右手武器，稳稳得插入少年胸腔里，不会有任何意外，只有死或者被击倒两种结果。
富有爱心和责任感、干劲缺失的少年抬眸。
“对，你说过的，我这一人一枪，这一辈子都荡不尽这天下妖魔。”他看见了顾应。
张红桥立刻嘟嚷：“俺也记得，大哥你说这些人多痛苦啊，其实灵魂脱离身体也不是坏事，不过是轮回又一个轮回而已。”他话不说完语气止。
忽然那马上女子回首，望着前方山长路远。
她忽听君言：“你们啊，有德有爱有责任感不容易，我也只能努力保住温度，良心不坏罢了。”
老实说，顾应玄是自小看惯了，这尘世上互相搀扶的伤病员、倒下的黔首、老人恶狠狠举起的柴刀、枪插入稚子身体、敌马结果陌生人的性命……
顾应有时候对别人拿同类做食品也都麻木了。
反正不是物理上吃人血馒头，就是精神上吃人血馒头，自己虽然没吃过，但并非不了解两脚羊。
直到他见三人纷纷朝自个看，又不说话，所以他松开累赘，扬声继续道：“失去田地的农民，走过倒地死亡的同乡旁，也会偷偷帮忙挖个坟的。”
其实，饿不死人，这就是古代的盛世。
不过这个异世界生产业务更广泛，交流渠道更通畅，资源也更丰富（相较于地球十五世纪前。
“良人，妾身不懂这些神仙授予的梦呓，可是以商招商保太平，真像蓬莱仙山那样遥远飘渺，可望而不可即。”江丹荑侧目青睐，语气却似失落。
她不过月前才初次同行三人冒险的。
可如今被离家情、别仆绪、亲身累和眼前事也搅得心乱如麻，竟不知行路上对君爱是否斟满了。
李益向前三步，抱枪右拳合左拳，恭敬道：“季和大哥，我以为这等太平法今已无用，不如寻兵家采纳些乱世术，好立不世之功业啊。”
三人既从自家桃园拜天结义，他便心怀大志。
八岁建气，百日补气，七月延气，十二岁强气……他可是要提九尺长枪，奋力搏杀边疆敌的。
固李益幼小不学无术，但生长在累代豪门、世袭国公的晋州李氏，纵无跨灶之能，然有超宗越祖之心，且在书院耳濡目染之下，对侠字甘之若饴。
他算是不标准的贵族公子哥，并非胸无大志。
哪怕指挥能力有限，但征募到的门客与部队，其士气和追随意愿都不会弱，只因身份使然。
奢侈的生活李益从小没缺过，肉欲的享乐他是唾手可得，可是作为一位乌衣子弟而言，他注定只能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一生尽在长辈的安排下。
突然少年思绪切转，颇有亲和力的声音响起。
”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三人与顾应的正面转视，继续相互朝着同样的方向行进。
时间在给悲剧牵线搭桥，李益逐渐看到有衣衫褴褛的几个妇人，也多抱着婴儿，她们与江丹荑这一行人相反的方向狂奔，个个嘴里在大口喘气。
卒然，“哇啊～”一名青年女子疲惫地踉跄。
她那些同伴在奔跑的同时回头，看着身后百二十步处，顿时面露恐惧和慌张。
“大哥，俺去去就回。”张红桥龙行虎步，骤然在对方浑身颤抖的时候，他对摔倒在地的人伸出手：“俺们都是承义人，俺也从不伤害姑娘的。”
此时，李益向南冲步十三止，凝神远望前方。
张红桥帮忙扶起摔倒者，“哇哇哇啊～”哭声震天，迫使抱小孩的妇女袒开宽松胸襟，面露羞愧。
此时，李益其目视二哥囧态毕露的行为，于是他笑了笑，可是亲切不没多久，他眉头紧锁住愤怒，挥动其长柄兵刃，面目仿佛传说中的狰兽。
“良人，他们跑来跑去可不像是在旅游。”
顾应一听随即点头：“蝶恋帮一贯不直来直往，又不投资慈善献爱心，早晚会覆灭的。”
这里，敌人是晋州小有名气的商帮兼强派，专门搞人口资源贸易的，在这很正常，但变态的是，这些敌人会定期驱赶猎物玩追逐游戏
甚至这些人还美其名曰，猎胡蝶。
个中规则顾应倒是知道，有些类似于大逃杀，但具体点他就不能想，不敢想，也不应该深想。
“得蹬～”长满枯草的缓坡边，飕飕的十名铁骑如洪水奔涌而下，忽然在这支骑兵视野的最前线，迎风走来一位玉面红头巾的持枪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