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今夜,是中元之时。昼日相安,只是现下金乌将落,今宵莫要出些什么差池。”暨漓立于阶侧,缓缓翻阅着手里的文案。
出了阎王殿,疾步行过奈河岸边。奈何桥处的生魂吵闹喧嚣,争相渡河。赤雾后远山重重,无常府的廓形埋没其中。天际妖瞳不灭,闪烁着窥伺鬼市的生魂。无尽绵绵的彼岸花浸没黑风里,顺着彼岸花间的蜿蜒石路而去,黑色的风起,带起一袭林间啼鸣。
步至无常府玄关侧,见门前置着一坛酒酿。近了,见酒酿下亦有一封书信。俯身,只拾起了书信,启封,却是无字的白书。任延筠蹙眉,垂面看了眼足侧的酒酿,抬步进了无常府。
虽已嘱托了南瑾,今夜中元便不可出门,也不知她听去了几分。窗后的赤轮没入了重山之下,即是瞑昏之时。阴影欲动,光暗交错。青石路面处映射喧嚣,赤雾稀薄,任延筠步至窗侧,倚栏而望,赤雾掩映,幸而明月韶光,足以看见往生路熙攘,妖鬼拥挤,不时有生魂跌落奈何桥,落入赤水奈河中,魂飞魄散。
桃花源是冥府最为接近人间的方向,因而连通人间的鬼门便位处其后。中元繁忙,潜伏于天幕后多时的妖物亦会趁势于各殿鬼市中作乱,吞食生魂。
夜色浓郁,连通人间的鬼门渐开。
任延筠起身,拾起案桌木椅处的披衣,步出玄关,向五殿幽都行去。
只是今时幽都不同昔年。天际后的妖物虽焦躁徘徊不止,却只匿于赤雾后,透过莹莹妖瞳窥伺着鬼市的众魂。幽都的生魂皆躲藏于屋府里,一时寂静。
幽都的四方都城皆安置了鬼卒。任延筠亦不安的来回踱步,只托付了牛头与马面几句,便急急传了青鸾音信,转述于阎王殿内的暨漓。
几许风吹林动,任延筠便凝神听去。不多时青鸾破开赤雾缓缓落于任延筠肩侧,启喙理乱羽。任延筠取下青鸾足处的音信,展开,是暨漓犹豫吟虑的音色,“鬼门处已有鬼卒镇守,你便先去酆都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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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里,烟齑泯没下的断壁残垣,黑色的风起,层层烟灰呛人口咽。
废屋弃室里的黑暗后细细听去,可辨窸窣。深处行去,层层残骸废址皆望不见了,豁然开朗。旷阔的空地,往里处步去,层积的烟齑已过踝处。
视野所及,可见卷天灰雾里稀稀立有几人。见罢,任延筠便立于远处。言语声吞没于重重雾齑里,不多时,便只余一人立于不散的尘烟里。
任延筠抬步,踏过厚沉的烟齑。近了,那人也听见声响,回身,凛冽的月色拦折于不透的灰烟里,月白的微光上移,见是鹯华。
“五殿的黑无常。”他轻笑一声,又回转了身,望向面前绵伏的黑暗。
任延筠并未再上前了,只立于他身后。身后也是往昔的寂静,或许有妖物潜伏欲动,只是皆躲藏于远处的黑暗下。
“十殿今宵太平与否?”任延筠轻轻言道,垂眸侧耳听去。
“我写予你的书信,拆封了么?”他袖手立着,起了别的话锋。
任延筠闻言轻挑眉目,垂面思虑,见他未应,便也笑言道,“无字的天书。”
“白日里看自然无字,”鹯华抬手,便有几许烟尘随风而动,“须于月色里,自然能读。”
“这般闲情雅致,属实难以欣赏。”任延筠轻叹一声,抬面望向面前人。月影斜斜,影照四方。
鹯华静立着,也未回身,只轻轻开口,“昨日去了桃花源的井肆巡察几遭,又记与你有约,便捎带着送了玉丝酿过去。”
任延筠眉间一蹙,浅笑,“鹯华大人可谓有心。”
两厢静默。见他好似避而不谈,只望向眼前漫漫飘延的齑灰,任延筠也便不再多问,正欲转身而去,却听鹯华恻恻开口,“今宵十殿确实太平。”
任延筠闻言顿了身形,侧立看他。欲语凝噎,今时属实蹊跷,定暗藏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