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云雾浮浓,白光丝缕。
我理好袯襫,出了玄关。正值卯时,萦缭细雨,乱风婆娑竹叶。
任延筠的府邸独立山麓,寂静平息。若要步至街市,需约莫半个时辰。此行,是去药肆抓取这半月所需的煎药。
青石路面狭隘湿滑,空山鸟啼。我扶紧袯襫,风雨渐大。不远处枝侧群鸟乍起,如惊弓之势没入浓雾中。天色晦暗。
风乱迷眼。我停步,立于障木之下稳身。我将被凛风吹斜的茅蒲扶正,抬面望向半空笼罩的浓雾。已渐渐是飘风骤雨之势,虽望不穿这重云厚雾,但也无霹雳列缺。虽蹊跷,但正因此,可允我于障木下稍作休憩。
面前本是潺潺溪川。平日里只需踏着川面上浅露的平石即可渡过,只是现下凛冽风雨,平缓的溪川此刻湍急涌流,难以踏石而过。
虽可原路而返,我垂面,但是需按时服药,不可耽搁。
雨势滂沱。虽已是卯时,但已连先前的微光都窥不见了,此时光景仿若三更一般。
我整理风衣罢,顺着溪川下游而去。厉风刺面,举步维艰。我攥紧茅蒲,逆风而行,袯襫冽冽作响,衣衫已尽湿。
记忆中这长水除却那中段仅此的渡石路,别无他渡河桥。只能先行至下游,再另寻他法。
旁侧的湍河水浪翻卷,侧头看去,只是映射的暗影,但是余光瞥去,又好似人影在逆流翻涌,属实怪异。
林间空寂无生灵。想必都避雨去了。停停走走,濡湿的衣衫紧贴身侧,此番莫要沾染风寒。
不见天日,应是走了许久,周身肃冷。我停步凝神,觉这川水今日如此冗长。平日里顺着下游行去,约莫二刻便足以看见人市的轮廓。虽说今日急风骤雨,又是遮天云雾,但也不至行了许久仍窥不见人市一隅。
再向前行去,终是透过萦萦浓雾后窥见一隅阴影。近了,见是一水梁横越溪川。
何时新筑的水梁?我驻足凝望。
风势渐起。我回神,向水梁步去。踏至水梁时,周遭黑暗丛生,皆看不见了。耳侧喧嚣的风声中此刻裹携着啜泣哀鸣,幽幽然不绝。
我垂面,匆匆步过。渡过水梁,踏至岸处,风雨骤停。蛰目的日光普照,晴空无云。我取下茅蒲,不知所以。回身望去,水梁干燥明净。目色越过水梁,来时路侧的立木平静矗立着,所望之处,皆无水渍,也无风雨肆虐的迹象。
我卸下袯襫,全身皆湿。濡湿的衣衫倒有些束缚我的行动了,步履维艰。
若不及时更换干燥的衣裳,怕是会染上风寒。要快些顺着山路步至人市。
我稍作停留,理好袯襫顺着青石路疾步行去。不过八丈距离,耀光收辉,重云覆盖,暗影重重更甚方才。四下有如三更。
我驻足,四下黑暗裹挟,倒有些熟识的气息。只是厚云以压城之势,周遭皆看不清了,耳侧落珠之声刺裂天际,周身的细竹劈裂。
磅礴烈雨,水雾好似嵌入眼中,所视皆若镜中水月,如入渺渺茫茫。厚云后仿若一人身影悠悠侧侧,徘徊彳亍。天侧列缺,看清了人影愈来愈近。那凄凄人影好似不是双眼所见,四下皆水雾难辨,滔天大雨令我双眼皆难以睁开。那愈近的削瘦身影,莫不是不可名状之物而视之。
猎猎刺风卷走了茅蒲。我以手遮雨,雾后的人影好似驻足。
我不禁屏息。落雨凛冽如刺针,耳侧净是潺潺落珠与天际炸裂霹雳之声。倏忽一声鸟啼袭过浓雾,破势划过雨帘,如穿云之箭刺入耳中。只一声便止,却尖锐刺冽,不禁令人寒颤。好似亦是不可名状之声。不旋踵间,厚雾渐浓,便连自身的足履亦难视见。
我裹紧袯襫,回神看去,却见那人影已然消散,周遭朦胧渺渺,好似唯有我一人。周遭唯有望不穿的雾白雨帘与听不尽的嘈杂落珠。
—————————————————————
我瑟缩于暖壶侧,裹入裘衾。刚服罢煎温的风寒药,我蜷于黑暗中,咳逆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