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他起身,我不禁用力攥住他。他轻叹一气,委身握住我颤巍的手,坐于榻侧。
那声叹息。他是不是今夜有许多要事于身。
我喘咳几许,眼中酸涩,便连抬眼的余力好像都无了。
他亦无言,只用力将我的手握住。
“我无碍,”我攒足了气力,“不用顾及我,你处理你的便是。”
“现在并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任延筠轻轻开口。
倦意四溢。便连苦楚都少了几分。
“以后抓取药材,便由我去罢。”他缓缓说道,“你少些走动。”
我好似颔首,又无气力。只昏昏听他说。
“其中一个关押的囚徒,”他的音色断断续续,“趁势逃狱。”
任延筠莫不是衙门的差役。
记忆里他从未提及他的身分。今日,还是他初次涉及。
衙役。我的意识愈发淡薄。可以护得一隅宁静,甚好。
“心痹日久不愈,又复感外邪,或常常思虑忧心,”坐堂号脉如此诊断,“常有心悸心痛,气喘难平,血脉淤滞。”
“难愈,夕发旦死。”
“半时辰后,新处的清淤镇心煎药便好了。”他的声音好似近了,明晰了几分。
我欲摇首,却没了余力,只觉意识浑噩。他好似起身,榻侧是支支的声响。
“不想。”咽干舌燥,我用尽气力却若嗟叹。
体内是片刻的宁静,意识中黑暗浸没,只渐渐沉寐。他依旧静坐于榻侧,未动。只是入了梦寐的宁静,亦依旧困于梦魇中。
一片黑暗豁然明朗,莹莹弱光飘洒,黛螺青竹绵延铺开,好似碧波起伏。漏雨绵绵,卷伏清波粼粼。
木宇矗立,檐下静设黑白象天,对弈二人手执各棋,只注目于其一寸方圆,各自无言,静若思虑,唯有水波之声荡漾。
弈手黑子只将长发散着,身着白棉寝服,一颗黑子于玉琼指节间弹转反侧。婆娑暗影衬映入他松木色的眼中,好似他的双眼中亦有萧萧竹林随风月齐动。
我手中的白子落定不决,只得陈长叹息一声。面前的人支颐,向前近了几分,松木色的眸中略含笑意,“快些。”
我蹙眉,听他催促愈发浮躁,只好轻轻开口,“勿急。”
落雨骤急,石几侧的棋笥被疾风掀落。黑白子清清脆脆撒落一地,渗入雨击石月之声,落进竹林剪影之中,黑白难辨。
分明是宁静的春华胥,为何梦醒时分却若梦魇,急急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