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艰难的重逢（1 / 1）

下班的时候，影落已经在公司旁等了很久。待我下楼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被冻得通红，手上提着几包菜，和一束玫瑰花，这次她没有浓妆。

“去你家吧，我给你做顿饭。”她说，身上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路上，我们像正常的朋友聊着一些各自彼此生活的事情，她说她明天晚上8点的火车。

回到家里，她熟练得把玫瑰花插在了花瓶，我带她在我的房间里看了看，她表情有些苦涩，眼中带有温情，说一切都挺好，拿起我书房里的书翻了翻。

我洗菜，她把围裙带在身上，厨房里一片温馨的场景，我们争论着焖虾里该不该放酱油，粥到底需要熬三十分钟，还是四十分钟，烟火方寸之间弥漫着幸福的味道，好像日常生活中的年轻夫妻。

“你看着那虾的颜色，有了金黄就行，别焦了，那样不好吃。”我对她说，我们背对着，我正在洗菜。

她没有回应。我转过头去看看怎么回事，看见她站在我背后，怔怔得看着我，眼中有了泪。见我看向她，她抱住了我，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抱住她，心里突然变得很难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看到眼角上已经长出了皱纹，我既心疼又恐惧，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景象。幸福、悔恨、恐惧、冲动。

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我想尽快把自己灌醉，我盯着她看，她也盯着我，仿佛都在质问彼此，都在问为什么。我厌恶她现在妩媚的眼神。酒喝着，是我开始先质问她，十年前为什么突然消失？

“你终于还是问了，赵云起。”她狠狠得一声冷笑，泪也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十年前的冬天，我和影落、阿布、小敏还是大四，学校提供给即将的毕业生一个为期半年的校外实习机会。小敏开了自己的公司，我和阿布去了我现在所在的这家公司。影落想去山区里支教，要求我和她一起去，等半年的实习期满毕业后，我们就结婚。我们为此争吵了起来，最终，我还是没同意她的要求。年假的时候，我们几个相约去梦公园去看灯火，待我买好玫瑰、水果茶和糖炒栗子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机停机，消息也不回。第二天，仍旧如此，我跑到她家，也没看到她的身影，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的行踪。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第二十天，第三十天。警察也找不到她的消息，我几乎都快疯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我身边一样，从人间突然蒸发掉了。身边没人敢和我说话，都说我变得古怪异常。我开着车，独自去我和她曾经去过的每个街道和每一个角落，花店、书屋、电影院、奶茶店、学校的教室、湖边、风之崖，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甚至一个白天或者晚上，直到有人注意到了我。在我们曾经住一个酒店，我租了整整一个月，每天晚上关上灯，睡在那张床上，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声，我们在这间房子里，穿着衣服彼此抱着对方，畅想着工作和结婚后未来，我们彼此许诺，要奉献给彼此以完整的自己，我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幸福得入了眠。第一年，第三年，第五年，第十年。当她几个月前突然出现的时候，我又突然觉得她从天而降一样，庆幸她还活着，可心中又恨。

“云起，你还记得南湖边高地餐厅的那个院子里的秋千吗，高中的时候，咱们俩常坐在那里看远处的水，看远处的山。有一年的春天，南山刮起了风，蓝天下的白云走得很快，秋天后的墙上开满了紫藤花。你说你是山，说我是水。我说我是风。那年，你没答应我。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想，或许我和你不是同路人。这十年，我去了xz、xj、四川、云南的一些地方。”影落双手攥握，抵着下巴看着我，泪也不去擦。

“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恨你。”影落“哇”的大哭起来，像我们高中时我欺负她时她受委屈的样子。

我们又继续喝酒，好像只有这样，彼此才能勇敢一些。我说着我这些年的遭遇和一些趣事，她说着她这些年的一些生死见闻和她的男人们和朋友们。我们时而哭，时而笑，像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一样。

她说，刚才一起做饭的时候的感觉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幸福。

不知什么时候，沙发上我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前放了一杯醒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