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负（1 / 2）

从东市大街到景予大街并不算远，尤其趁夜无人，三刻钟就走到了无事医馆的门前。

林歆其实还有很多不解的疑惑，比如云墨阁的阁主，比如云绎子的身份，还有蓝齐和云绎子不和的根源。可在先前那场对话结束后，不知怎的就转变了氛围。之后，两人便只心照不宣地谈论起了缺月疏桐、家长里短。

不急。林歆心想。来日方长。

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早被栓在了医馆门前，看见主人归来，正兴奋地拿前蹄刨着地。

“行了，回去吧。”蓝齐三两步就蹦进了暖和的屋内，伸头朝外面的林歆喊道，“你明日还要去应卯，别忘了透露给我那青丝绕马倌的供词。”

“哎……”林歆抬手，还想招呼点什么，却眼睁睁看着那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毫不留情地把他挡在了外面。

得。

以为交了半颗心，却是连盏热茶都不给。

林歆忿忿地搓了搓冻僵的手指。

还昧了我的袍子。

他一跺脚，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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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齐隔着门缝目送了林歆消失在夜色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往火盆跟前凑。

她解了外袍放在一边，忽然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香？”

只见燕飞从后厨转了出来，杂耍一样地端着几个盘子，“哐当”往桌上一扔，随即被烫得跳起来摸耳朵。

高木流则一丝不苟地摆上碗筷，蓝齐数了数，一共是三份。

“檀奕呢？”蓝齐率先落座，随口问道。

燕飞正熟练地盛着饭，嘴上却谨慎道：“回主子，他在锦衣卫上楼前就离开了青丝绕，给我带了口信说他闭门思过去了。”

蓝齐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惊喜道：“呦，难得今天吃鱼。”

燕飞觑着蓝齐的脸色，又小心试探道：“檀奕还说，他对不起主子。”

他抿了抿唇，放下饭碗，像是终于攒够了勇气：“其实……这也是我想说的话。”

他不敢抬眼看蓝齐，只盯着那鱼头，一鼓作气道：“今夜我旁观了全程，这才明白主子的苦衷。先前不知道‘白矖’竟如此胆大妄为，甚至多次设局暗算主子。若早知如此，我等必然不会轻易入她的套，又何至于让主子受这么多委屈。”

蓝齐正伸向鱼腹的筷子顿在了半空。她叹了口气，转向高木流，问道:“你也这样想？”

高木流板着脸道了声“是”。

蓝齐点了点头，放下了筷子：“‘若早知如此’。这话听着倒像是在怪我了。”

燕飞一愣，惶恐地抬起头。

“是该怪我的。”蓝齐没给他插话的机会，“先前我不敢信你们，所以瞒着你们，便造成了这么些误会。如此看来，我之后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吧。”

“主子，我不是……”燕飞吓得站了起来。

“这是事实。”蓝齐打断了他的话音，“你们纵然有错，我也不能独善其身。”

她扫视着两位下属，眼睛里闪烁着诚恳：“其实，今日花鸢的坦白很是教我感慨。面对云绎子的策反，檀奕竟对我如此忠心耿耿。至于后来，他在不明情况时瞒下自己的私情，倒着实不算什么大事，也并未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顿了顿，又直直地看向燕飞：“还有燕飞你。此次从下网到捉鱼，你的确功不可没。再加上先前连乐溪都在我跟前帮你说话，我没有理由再苛责于你。”

听了这话，燕飞简直受宠若惊，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蓝齐轻轻一笑，眼神明亮而坚定：“既然你们从未背弃过我，我又怎么可能负了你们。”

“今夜过后，云绎子和我的擂台就要翻到明面上了。我在明，她在暗，我不知前方还有多少危机和暗算。为了云墨阁，为了我自己，我需要你们的帮衬。”

说着，她站起身，举起了氲着热气的茶杯，与那二人的杯子一一碰了响。

“我，蓝齐，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了。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话音未落，燕飞已经是热泪盈眶。他哑着嗓子道了声“好”，一仰头，把热茶喝出了断头酒的架势。

一向木然的高木流这回也松动了表情，默默地摩挲了几下茶杯，也干脆地下了肚。

蓝齐放下杯子打趣道：“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我有那么可怕吗？看你们一个个吓的，我是能判你们砍头还是流放啊？”

燕飞抹了把脸，放松地开起了玩笑：“不是我们胆小，实在是因为主子冷着脸的时候，能让医馆里的温度比外面还冻上几分。我说是吧，‘鬼车’？”

高木流却是没来得及答话，因为他听见了窗户外传来的响动。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目睹了檀奕翻窗进了医馆。

檀奕的眼眶还带着红，脸上却挂着那张惯常的笑脸。只见他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强颜笑道：“好饿啊。主子，赏口饭吗？”

在这寒冷的深更，小小的医馆聚集了方圆几里独一份的热闹，倒像是个团圆。

四人都是饿极，只半个时辰就把饭菜一扫而光。酒足饭饱，其乐融融，一时间竟是没人主动起身去收拾碗筷。

平日里最勤快的燕飞此时也大着胆子赖在桌前不动窝。他并不想离开温暖的火源。

檀奕偷喝了点酒，此时正酒意上头，非要拉着高木流那木头打赌明日会不会下雪，这场对牛弹琴把蓝齐乐得直不起腰。

燕飞就这样盯着他家主子的笑脸出神，品出了一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