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边境动乱（1 / 2）
宫室幽深寂静，镶嵌于墙壁的珠石金银在昏暗中散出一丝冷光，若隐若现的璀璨正如卧榻之上的呼吸般微弱。
北元皇帝完颜鸿黎眼眶欲裂，死死盯着面前一步步逼近的人，想挣扎抬起手臂却也无力在半空落下。恐惧绝望中，喊不出一个字，鲜血从口鼻中涌出，耗尽他最后的生命。
紧逼的身影慢慢走到了床榻前，俯身按住完颜鸿黎的脖颈，那张面孔也在眼前清晰。
完颜礼。
“贱……”
完颜鸿黎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死死掐住了脖子。
“父皇想说什么，贱奴之子？还是卑劣的野种？嗯？”
完颜礼把早已无法反抗的完颜鸿黎扯起来，面对自己，神情冷漠而癫狂。
“您还记得我阿娘吗？您知道那几年我和阿娘是怎么度过的吗？明明已经生下了我，可您却忘了她，不给她任何名分，让她继续做宫廷里的奴隶。这宫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欺辱我们母子，那些鞭子随时都会落在我们身上。没有人愿意给我们一点药，太疼了，我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陷入回忆的完颜礼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挨打受饿的日子，掐着完颜鸿黎的力气越来越重，也不顾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双手。
“后来，我拼死救下了差点被恶犬撕咬的大哥。大哥带着我来到了你的面前，你终于想起我了。那时候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以为我和阿娘要熬出头了。可你做了什么，完颜鸿黎！你做了什么！你在我面前活活打死了我阿娘！我求你，我跪在地上磕得额头全是血，求你放过她。可你呢，你把她拖出去扔在了雪地里。你杀了我的母亲，杀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风雪中，那具血迹斑斑的躯体被抛在荒野里，大雪很快将她埋葬，一阵狼群嚎叫之后，再也找不到她的一根骨头。
卑微的生命甚至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而现在，高贵的血脉也终将在他手里消亡。
“你该死！完颜鸿黎，下地狱吧！”
昔日威震草原的大元君主早已无力挣扎，在不甘与愤恨中死在了自己最厌弃的儿子手里。
直到脖颈处再也没有脉搏，完颜礼才松开手，任由自己父亲的尸体倒下。
他站起身，冷冷望着完颜鸿黎怒睁的双眼，抬起手覆在那张并不安详的面容上，
“大哥会好好治理大元。”
还未干涸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随着脚步一路延伸。完颜礼穿过幽暗的寝殿，斑驳的光映在他的面庞，眼前是愈发明朗的四周。
结束了。
折磨他半生的梦魇在亲手杀死完颜鸿黎的这一刻消逝于往昔。
宣正三十三年春，北元皇帝完颜鸿黎驾崩于和安京。
皇长子完颜璧秘不发丧，软禁皇后乞颜氏，大肆清除五皇子完颜宣势力。完颜宣逃亡至乞颜部，三皇子完颜礼带兵追杀，遭到乞颜部反抗，可汗乞颜舍举兵直逼和安京。
不料，完颜礼早早策反乞颜舍族弟。乞颜部行军至巴彦平原，乞颜舍被早已埋伏的完颜礼里应外合诛杀。乞颜部重新推举大汗，自此归顺完颜璧。
在大巫一族的支持下，完颜璧力排众议登基为帝。
乞颜舍旧部不愿承认完颜璧为帝，刺杀完颜璧未果，被完颜礼一路追捕。两方势力在大楚边境交手，打到了大楚境内，神昭卫接到军报，连夜调兵北上。
舒一清来江府时，江秦冉刚洗漱完，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知道肯定有急事，匆忙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一见面，江秦冉还没开口询问，舒一清反倒问起他来，
“你三叔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北上？”
啥？
江秦冉刚起床不久，脑子还迷糊着，被问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舒一清自知问得唐突，连忙解释：
“北元内乱，在宁江西北边打了起来，好几次进了大楚的地界，我也是昨晚刚得到消息，我娘他们已经北上驻扎了，我就是过来问问北境军准不准备上去。”
北元夺嫡内乱，从初春一直打到入夏。前天三叔江晋商还和参将商议布防调动，尽量向西加强兵力。不过几时北上，江秦冉是真不知道。看着舒一清担忧的样子，遂问道：
“三叔只是安排几个营向西在初城一带驻扎，一旦有变即刻增援，至于他上不上去，我还不知道。看你这脸色，出什么事了？”
两人相识这么久，又志趣相同，早就无话不谈。现在情况紧急，舒一清也不隐瞒。
昨晚舒一清收到他父亲来信，神昭卫的一队人马在孤山附近失踪，他母亲谢宁君要亲自带兵去寻人，把他妹妹送到了他父亲那里。
原本太舒卫按兵不动，但朝廷急报，说是得到消息，北元亲王完颜礼恐怕是借着追杀乞颜旧部的名头南下，意在大楚。如今他父亲也得调动，本来想送他妹妹到沈州，谁知道半路下暴雨，只能绕道兰城。也不知道是颠簸太久还是淋了雨，他妹妹在兰城病倒了。
“现在随军北上是最快到达兰城的办法，可以日夜兼程走押送粮草的近路。”
江秦冉也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接过话头，
“所以你想跟我三叔一起北上。”
“对。”
如果北元的完颜礼真的图谋不轨，光靠两卫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北境军必然得备战。舒一清的父母现在远在前线，于情于理都得照顾好他们兄妹。江秦冉没有迟疑，带着舒一清就去找江晋商。
听闻情况后江晋商当即就答应了，
“我原本打算今夜动身，既然你着急赶去兰城，那就提前到午后。你在府里稍等，准备好就启程。”
边境军也收到了朝廷的急报，即刻整装备战。虽然北元和大楚刚结束战争不久，以北元现在的国力，侵扰大楚不是明智之举，但新君继位，难免对外用兵来稳固皇位。尤其这次带兵追杀的完颜礼还是朵颜极的学生，实在不能不防。
江晋商站在地图前给他们分析，指着北元的国土说道：
“你们看，乞颜一族长居北元西部的草原，祖祖辈辈势力盘踞于此。乞颜前任可汗的旧部是从和安京逃窜，如果向西而去，便会和族中新势力迎面撞上，前后夹击相当危险。那就只剩南北两条路了，向南行进，一旦进入宁江的地界，大楚的军队就会出击。而向北去，只要远离和安京，北元的大军不会追到大漠边上，他们没理由犯险南下。但是……”
“有人不让他们向北！完颜礼逼他们南下。”
江秦冉猛然反应过来，完颜礼当真狼子野心。也许北元不会举兵压境，但完颜礼早就谋划着侵扰大楚边境。
舒一清盯着地图也说道：
“恐怕他早就在北边加派了兵力，一路把乞颜旧部追到大楚。”
江晋商点点头表示认同，神昭卫的军报送到他手里时，他就知道北元没安好心。内战打到邻国疆土，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尽理由向南调兵。也不怕北元再来，且看完颜礼玩的什么花样。
谁都不想总是打仗，可土地和粮食是不变的，谁多争到一口谁就能多养活一个人，国与国相争厮杀，也是为了生存。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边防的事务，江秦冉想起朝廷到现在也没明确提后续应对，问道：
“三叔，如果北元真的调兵过来，京城里准备怎么办，总得提前出个策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