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音初现韵绕梁(1 / 2)
周掌门携夫人一同下山,山上便只剩一位长老,华山上下几乎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都唤他“白石先生”。
这位白石先生相貌清癯,约莫四五十岁,一副道士打扮,颇通岐黄之术。华山上但凡有人生了病,都要去他那里求药的,连生脉护心丸都是他的独门丹药。
只是他性子冷淡不爱说话,所以虽然有这一层在,众弟子都隐隐有些怕他。
前一阵子在山下受伤的三弟子沈若华便安置在他这里修养,到第二天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周身失血过多,还得卧床静养。
白石先生说他要静养,最近这几日都不许人探望,赶走了好些探头探脑的弟子,倒是清净依旧。
这沈若华还是年轻,不过半日不说话便觉得闷,身边只有这位白石先生,于是他便跟白石先生搭话。
“白石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白石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少则十数日,多则数十日,想下床还需七天……静心静养,勿多思量。”
他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开过口一样。
沈若华叹了口气:“也不知掌门派谁去了王家村,那妖人喝人颈血,着实凶残……”
他本是无聊的紧自言自语,却不想白石先生竟然对此十分感兴趣,问他:“喝人颈血?”
沈若华这才跟他说起了此次下山的经历:“掌门派我去点苍派送些……物事,我办完了事想要返回,结果听当地人说什么‘邪教’夜间吸人血,就留了个心眼。当下写了封信留给徐师弟,每日夜间和衣打坐。”
其实是大师兄跟点苍派大师兄切磋,失手把人打伤了,他赔礼道歉后师傅又觉得愧疚,便差他去送了些薄礼。
不过这话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却也不好背着大师兄讲出来取笑于他。
“我等了三天,终于在最后一日的半夜时分听到动静。待破门循声追去,就看见一个紫衣人搂着个年轻男孩,正在吸血!他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那嘴角上还有血呢!”
沈若华似乎是想起那日看到的情景,脸色都差了几分,看样子着实是被吓得不轻。
白石先生似乎来了兴致,追问道:“后来你就追上去了?”
沈若华道:“那是,这种贼人我岂能让他走了?当下就追了过去。后来在那个王家村终于被我追上,激战一番,可惜不敌……”
白石先生沉吟半晌,道:“你身上的伤没一处是致命的,甚至手脚筋都被对方刻意避开。你这也是力尽血虚之相,并不算重,依我看,那人不想要你性命。”
沈若华挠了挠头:“可他吸人血却是我亲眼瞧见的……他不想杀我应该是真的,毕竟那人剑法精妙远高于我,若真想要我性命,恐怕我在他手下走不过十个回合。但……”
他“但”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挠头闭口不言。
“小家伙,有时候眼见并不为实。”
白石先生似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沈若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不知掌门派谁去跟徐师弟汇合了?”
“听说是想让林献之去的,但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前几日周礼和他夫人一同下山去了。”
白石先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周礼费尽功夫教出你们这帮子小古板,偏偏林献之那个臭小子是个异类,最能折腾。”
沈若华也顾不上听他说林献之的不是,忙要坐起来,被白石先生喝止,脸上神色仍是焦急万分:“那紫衣人武功高强,若是让大师兄去,被那人杀了可如何是好?”
白石先生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这会儿却犯起蠢来?且不说林献之会不会去,那人不想杀你,难道就想杀林献之?那小子鬼点子向来是多,担心他做什么。你且安心修养,别想那许多。”
沈若华这才松了口气,乖乖躺下。
此间事先按下不表,另一头孟昭昭已经和周礼汇合,只是都不曾见过林献之,不知去哪里了。
不过他功夫还算不错,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周礼并不担心。夫妻俩和了一下知道的消息,这才商量起了对策。
得知打更老人的心被挖走,周礼也是忍不住蹙眉,只可惜后来孟昭昭再去别的地方验尸时,不是遇害的百姓被火葬,就是出了什么意外,竟然是再也无法查验。
这欲盖弥彰的阻挠让孟昭昭笃定其中另有隐情,正要去寻那下葬之人,周礼便来了。
听周礼的说法,少林那边只说了这邪教饮人血,仔细看看却没说过有害人性命的。
他又将武当玄逸真人告知的事情说了,夫妻二人只觉得其中迷雾颇多,一时间找不到关窍。
两人在屋里愁眉苦脸,唐朝年纪小,倒也不知道什么是担心。这几日里跟徐、刘两个人混熟了,正这会儿缠着刘师兄陪他去买糖人。
城里那个卖糖人的老汉技艺精湛,看他吹糖人更是有趣,薄薄一层糖被他吹得蓬起,随便用勺子淋几下,便是条活灵活现的龙。
他还能用糖画人,唐朝早就想去买了,奈何那老汉摆摊的时间不固定。这会儿看到门口有孩子举着糖人招摇过市,唐朝少年心性,哪里还按耐的住?
“刘师兄,走吧走吧,咱们就去买个糖人,盏茶功夫都用不了,昭昭姐姐肯定不会怪罪的!”
那刘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唐朝反而跟他更亲近些,吃住总要同行。刘师兄也不嫌他烦,反而自觉地承担起“带孩子”的任务。
这会儿师父师娘在商议大事,他不好进去禀告,擅自走了的确不妥。
周礼人如其名,虽说性子温和儒雅,却最是注重礼节的,刘师兄自然不肯触这个霉头。
唐朝怕那老汉提前收摊子不卖了,刘师兄又不肯陪他去,只好自己出门。
刘师兄知道他虽然身手不好,但身上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毒,轻易吃不了亏。况且又是白天,想来也出不了岔子,便任他自行去了。
唐朝匆匆出门,小跑着去寻那老汉,却看见有两个男子已经守在那里了。
两人气质着实出众,一人持剑,另一人做道士打扮,约莫都是弱冠年纪。其实相貌倒是其次,毕竟喜欢糖人的多是稚龄孩童,两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守着等糖人倒是少见的很。
他乖乖在两人后面等着,听到两人交谈:
“林献之,你说的好玩意儿就是这个?”
那小道士打扮的人似乎有些忿忿,“你死活要拉我下山,就为这个糖人?”
那持剑的人一把揽住小道士的肩笑道:“别生气嘛,你看你,成日在山上多无聊啊,长这么大连糖人都没买过,太可惜了!我这不是心疼你嘛,怎么还急眼了。”
这人侧身揽着小道士,唐朝这才看清了小道士的相貌。方才远远看着,只觉得气度不凡,这般近看,小道士生的细皮嫩肉,双目清亮,炯炯有神。双目便似幽涧清泉一般通透明澈,那怕现在略有怒容,也不减他半分颜色。
唐朝自幼生在唐门不曾出来,这次出来采买东西已经是“见世面”了,头一次见这种气度的人,忍不住瞧得呆了。
那小道士似乎是被持剑的青年说的话噎住,索性不理他,乖乖等着糖人。
老汉已经熬好了糖水,那持剑青年笑嘻嘻地说:“麻烦您照着这位小哥儿的相貌画一个……哦不,画两个,我俩一人一个。”
那老汉笑着应下,只顾低头画,那持剑青年便又道:“早就听闻您手艺精湛,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只看一眼便能记下他相貌。”
老汉埋头只道:“手熟罢了。”
那青年似乎很是健谈,老人不爱搭话他仍然说的热闹:“听说您也不是时常出来,我们今天算是赶上了。”
“是了,老汉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前阵子受了风寒,算一算足足养了有十来天。”
几句话功夫,两个糖人已经好了,寥寥数笔却跟那个小道士像了八成,薄薄的糖水剔透干净宛如琥珀,看的那持剑青年忍不住喝彩:“厉害啊,看来传闻不虚……只是我看前辈精血充盈,神气内敛,倒不像是方才养好了病的。”
此言一出,那老汉猛地抬头,原本看着浑浊的眼睛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瞪的老大,却见那持剑青年不慌不忙收了两个糖人,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唐朝看到这里,想买糖人,又觉得气氛不对,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老汉随口道:“许是公子看错了吧……”
那持剑青年将两个糖人都递给了小道士,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手上的茧子可是做不得假的,您瞧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拿我当孩子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