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魂断人亡话凄凉(1 / 2)
武当创派祖师张三丰着实是个奇人,据说活得二百余岁,无论寒暑,只一衲一蓑,一餐能食升斗,或数日一食,或数月不食,事能前知。
有人说他传下一套养气功夫,只是江湖上连这功夫的名字都不知晓。但武当山上前辈均是长寿,似乎也侧面应证此传言不虚。
几代传下来,武当名头竟渐渐力压别派,江湖上便有了“北少林,南武当”的说法。不过张三丰一人便可抵一代盛世,若说是“渐渐力压别派”,也实在有些牵强。
早些年少林似乎牵扯到武林中的一桩迷案,前辈们都缄默不言,只是对少林多有疏远贬低。因此虽然少林香客不少,在武林中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
总而言之,现在便说武当是武林泰斗,那也不为过。
天剑派的祖师,也深受武当派武学的影响,但武当却从不敝帚自珍,反而对天剑派颇为照顾。两派时常切磋,一来二去的便慢慢交好,多有来往,一连几代皆是如此。到了这一代,两派门下弟子更是亲近,常常相互拜访,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周掌门拿着拜帖上了武当山,这武当山的奇异之处并不比华山少。
峰峦高大雄伟,岩涧奇峭幽邃,山上的山石草木不动一分一毫,便是建造房屋的木材都是从别处采买回来的。
屋舍错落有致,清幽无比,相映成趣,看样子也是精心布置过的。
天剑派山门恢宏大气,有华山奇险相衬更显巍峨。但武当却恰恰相反,将人容于天地,不损一分一毫,竟是将这武当山也当做自家后院的草木一般爱护。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到显得天剑派小家子气了。
不过天剑派山门乃是前人修葺,虽然佩服武当山的布局,周掌门倒也没有改动自家的打算。
行到山顶,便见云海翻腾,气象万千,这武当云海可是一出奇景,周掌门每次看到都会感慨,武当山真不愧天下第一仙山的名头。
武当众人不以“掌门”“长老”称呼,只按入门先后和辈分称呼,就像是一个大家族。只有对外才会有“掌门人”的说法,但再多也没有了。
给周掌门下拜帖的,便是玄逸真人,前面领路的小道童唤玄逸真人“师叔祖”。
这便又要说到武当独一份的养气功夫了,这位“玄逸真人”算是如今武当山上辈分最高的。周掌门的师傅在世时,也曾多次拜访过玄逸真人,算算年龄,现在应有九十余岁了。
这位玄逸真人也是个妙人,周掌门正想着,被小道童一提醒才发现前面便是他住处了。
那屋子依山而建,看起来毫不起眼,屋子前面有一小片空地,屋子后面是颗老银杏树,空地旁有个石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掌门还未出声,里面就有声音传来:“可是周掌门来了?”这声音中气十足,未见其人,反而先闻其声。
周掌门暗自心惊,自己脚步虽然未曾刻意放轻,但他常年修习内功,行动时身轻如羽,这距离约莫还有十数丈,玄逸真人竟已经发觉了?
“真人说笑了,晚辈周礼,特来拜见前辈,‘掌门’二字实在是取笑了。”
“你这小子,自小就是这副规矩刻板的模样,这么多年可是一点儿也没变。”
周掌门行礼后抬头再去看时,玄逸真人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呼吸绵长脚步轻快,虽说须发皆白,却皮肤光滑。说话间竟能看到他牙齿整齐洁白,并没有半分老态。
“数年不见,真人反倒年轻多了。”
也不是周礼说漂亮话,上次见玄逸真人还是八年前,那个时候他皮肤皱皱巴巴,牙齿早就掉光了。
武当果然神奇,这种返老还童的样子,若非亲眼所见,周礼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不过玄逸真人似乎受用得很,听了这话便笑眯眯拉着他到石桌边坐下,伸手往屋里方向一探,便听得“刷”的一声,屋里的茶具稳稳当当停在他手上。
那壶中的水很满,却一滴未洒。
“来来来,这茶是紫虚送的,我也不爱喝,不过想也是好茶,正好给你尝尝。”
浅色的茶汤注入茶杯,周礼知道他的性子,依言乖乖饮了,这才道:“茶倒是极好的,晚辈沾真人的光了。”
那玄逸真人道:“你这小子就是无趣,动不动‘前辈’长,‘晚辈’短的,便是请你喝点茶水都麻烦。当年你师傅偷喝了我三大坛臻骨醪,被我满武当山撵着跑,竟没想到他能教出你这么刻板规矩的个小徒弟……”
周礼茫然了一瞬,自家师傅性子跳脱惫懒,便是暮年也不曾变过,能做出那样的事也不稀奇。只是先师的“事迹”这么被玄逸真人说来,他也觉得脸上发热。
师傅故去多年,他自然不能对先师不敬,憋了半天才道:“献之倒是和师傅的性子很合,当年他最疼献之了……”
说到献之,玄逸真人也来了精神,“嘿”了声:“这臭小子,我是真没见过这么皮的,忽悠的我那个小徒弟一愣一愣的……”说到这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哈哈大笑起来。
周礼突然想,玄逸真人喜形于色,赤子之态,或许也是长寿的原因之一吧?
不等他多想,玄逸真人便凑过来低声道:“对了,我少在江湖走动,我那小徒弟又是年轻好骗,你们可得帮我照看照看啊!”
周礼倒是听说玄逸真人收的小徒弟,年纪跟献之相仿,只是不曾见过,也不知叫什么。
“真人客气了,两派关系亲近,不消真人嘱咐也定然要照顾一二,只是今日倒不见真人的爱徒……”
玄逸真人摆摆手道:“这你得问你徒弟了……他前天上了武当山,不晓得跟我那个傻徒弟说了些什么,我那徒弟就不跟他生气,反而还乐颠颠跟着他下山了。”
周礼只觉得脸上臊的慌,这个献之无帖登门就罢了,还一声不吭把人拐走了……一个师傅一个徒儿,没一个稳重的。
“是晚辈疏于管教,待我返回华山,定……”
玄逸真人忙打断他说道:“且住!我觉得那孩子很合眼缘,你可不许罚他啊。我跟紫虚打过招呼了,今后那小子上武当不必通报……我那傻徒弟跟他亲近亲近也不是什么坏事,省的练功把人给练傻了。”
周礼应了:“真人提起,晚辈自当遵从。”玄逸真人对献之倒是极好的,不必通报,自报家门便可出入,这是他也没有的待遇。
玄逸真人这才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两个小家伙说是要下山去寻什么劳什子‘邪教’,那臭小子还托我转告,许是怕你罚他……这会儿你回华山定是要扑个空的。”
周礼“啊”了一声,心想这倒是巧了,等下了武当山便直奔夫人那边去,三方便汇合了。
这才将三徒弟若华受伤,孟昭昭去驰援的事情说了一遍。玄逸真人听得眉头直皱:“你口中所说的邪教,可是最近兴起的那个‘五音教’?”
“正是,少林派也传了简讯,算算时间,那邪教应当是从少林周边兴起的。”
他见玄逸真人眉头紧蹙,心下也警醒了几分。便听玄逸真人说道:“这‘五音教’我幼时便听说过,那是个颇通岐黄之术的门派,要说有多厉害……却也不然。只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突然销声匿迹,渐渐被人遗忘了,听过的老家伙们应该也没几个了。前阵子听紫虚说起,我才慢慢回想起来,但不知两者有什么关系。小子,你们得多留个心眼儿啊。”
周礼默默记下,数十年前的门派和这个邪教同名,会是巧合吗?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种事情若非亲身经历,哪里会有人记得。
“那晚辈这就动身前往了,免得献之二人年轻吃亏。”
玄逸真人便目送他离开,还追着他背影喊了句:“说好了啊,别罚那个臭小子,我可是答应过为他求情了!”
听得远处周礼回“晚辈记下了”,这才自己踱步回了屋子。本想闭眼小憩,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当年少林的那庄子事儿……好像也‘五音教’有关!紫虚出生晚,定是没听说过,我得跟他说说去!”
话音刚落,椅子上的老人便不见了踪影。
另一头,孟昭昭已经找到了徐彦,两人看到师娘均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会惊动师娘下山。
三人辞别了宋昭灵,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
天刚刚擦黑,街上便一个行人都没有了,安静的就像一座空城。
徐彦便跟孟昭昭说起了近日他打探到的事情:“师娘,这半月以来城里都是如此,天色擦黑街上就没人了。我曾问过当地人,据说从这月初开始,一连数日有人在夜间突然被掳走,再找到时,已经被人吸干了血,颈上是人的齿印。”
孟昭昭听了眉头紧蹙,这世道算是太平,竟有吸人血的邪教妖人如此猖狂,敢当街行凶?
“好在白天并未有过这种事,后来人们夜间不出门了,城里又死了几个打更的和巡城的兵,从那以后夜间就彻底没人了。”
孟昭昭沉吟半晌,道:“也不知那妖人是否还在城中,今夜我且出去瞧瞧。”
徐彦问:“那我和刘师弟也随师娘一起……”
却被孟昭昭打断:“不必,这城也不大,若有事情我会知会你二人。现在不知对方底细,你们在,我反而束手束脚。”
徐彦点头应下,三人用了些晚饭,眼看天完全黑下来了,孟昭昭这才从窗户里翻出来,一个人走在街上。
月色温凉如水,倾泻而下。孟昭昭虽说早不是妙龄少女,但常年习武,精神完备气血充盈。又因曾仗剑江湖,眉眼之间较常人多了股子勃勃英气。此时有月光相衬,竟也美丽动人。
她脚步有意落得沉重,沉肩坠肘,慢慢行走,要引那邪人出来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