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幻境（1 / 2）
月光被云雾遮挡，漆黑一片中，房顶的檐角坐着一个黑影，单手拿起水果吃了一口，然后随手抛到空中。当月光再次照耀此处时，只剩下空空的房檐和地上的碎裂的苹果，一切又回归平静。
江煜和莉莉此时正在童夏家里，早上接到童夏的电话，说近半个月来，附近好几个人被杀死，现在人心惶惶。
“童夏，你好歹也是恶魔，自己不能管一下吗？”江煜坐在庭院里，边喝着水边看着外面的桃花树。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权力来做这些事情，”童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希望能够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才给您打电话的。”
江煜点了点头说道：“估计公会那边暂时也没有消息。”
“江煜，你知道的，要是这消息泄露出去，我住在这里可能会有些麻烦，”童夏面露难色，“所以还希望您能够帮忙驱逐他。”
“死亡的这些人，都有共同之处吗？”
“没有发现有什么共同之处。”童夏如是说。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江煜看着童夏的眼睛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人是同一个凶手杀死的。”
“然后还有什么特殊的细节可以告知我吗？”
童夏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们乡下死了人以后，很快就会下葬，所以不存在保护现场之类的……”
“那么我需要你的帮助，”江煜看着童夏说，“从你所说的内容来分析，我无法知晓他下一步出现在哪里，所以无法追捕他。我不想为难你，所以我不需要你在现场杀死他，只需要你告知我他的位置即可。”
童夏想了许久，问道：“你会杀死他吗？”
“我会的，不过也许他会先杀死我。”江煜笑了笑说道。
“其实我不希望驱魔师插手此事……”童夏皱着眉叹息，“如果您能摆平这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有时候也想回到这里坐一坐……”江煜再次看了看桃花树，“我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童夏笑着叹了口气说：“我会告知您地址，还请您务必小心。”
江煜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李海最近怎么样？”
“他不久前来过，不过我叫他最近不要来，比较危险，”童夏说，“有时候我会觉得，在漫长的时光中永生也许是一种惩罚，是对恶魔的惩罚。”
江煜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莉莉的头，闭着眼感受外面吹来的风。
“莉莉……其实不是人类吧。”童夏有些迟疑地问道。
“不是，”江煜很干脆地说，“她也会在时间长河中度过属于她的永生，如果到了那时候，我希望她可以忘却我。”
莉莉听了他们的的谈话，却默不作声地坐着，摇摆着两条腿看着前方的树丛。
沉默了需求，童夏突然说：“或许你会改变些什么，尽管我还看不到，但是我总觉得你会改变些什么。”
江煜点点头，然后一口气喝完所有的茶，说道：“来吧，我们来准备一下。”
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很闲适的午后，一位大婶从洗衣机里拿出要晒的衣物装进桶子里，想到庭院里面晒。
“这么大的太阳，一下午就能晒干了。”大婶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然后开始从桶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来，放在晾衣架上。正当她准备拿出第二件衣服时，突然她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然后她赶紧扶住墙壁，看了看周围，好在只是有些晕乎乎的，并无太大影响。
“待会儿要量一下血压了……”她继续扶着墙喃喃道。
她觉得不太舒适，准备把衣服晒好以后回到床上躺一下。于是过了半分钟，开始从桶里拿出衣服继续晾起来。
“阿姨！”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什么声音，她眯着眼看了看庭院四周，却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鸭子在叫。
突然，她瞥到门口的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满了苹果，这让她心生喜悦——这棵树可是好多年都没有结果了。她赶紧晾完手中几件衣服，从房间拿来木制的人字梯架在树下。
“阿姨！不要踏上去！”耳边再次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但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大婶看着眼前的苹果又大又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鲜艳可口，只希望多摘几个给大家伙都送去，于是她赶紧踩上梯子。
“阿姨！”她又听到了声音，这次她确认自己一定是幻听了，没有理睬。
正当他爬到第二阶时，突然被什么拉住了手，然后被用力扯住动弹不得。突然的震动让她回过神来，她眨了几下眼，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苹果树和梯子，只见自己正在四楼的阳台上，一只脚已经跨越了阳台的护栏，险些掉下去。她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她立刻回头，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扯着自己的手，自己才没掉下去。
小伙子没有多说，马上用尽力气，将她扯到四楼平台上来。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也是跟自己一样，额头上全是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大婶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淡淡的月光。
“我……”大婶不敢看了看前方的护栏，又看了看面前的小伙子。
“阿姨，我……我……还好赶上了……”小伙子渐渐也平静下来。
“我记得这不是下午吗……”大婶还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眼前的小伙子没多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您有些累了，赶紧休息吧。”
大婶还想说什么，只见小伙子一言不发地走下啦楼，默默地离开了。
“居然可以致幻……”江煜走在漆黑的小路上，皱着眉喃喃道。
“江煜，我感觉到了，他就在附近。”莉莉突然从树丛里跑出来，然后说着便向一处跑去。
“好！”江煜也跟着莉莉跑了起来。
二人来到一处荒废的桥洞底下，这座桥已经年久失修，没有人再走这条路了。桥下流淌着细细的溪流，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就在这附近，很浓厚的气息。”江煜说道。
“是的，是的……”一道很尖细而又沙哑的声音在桥洞下被放大，“召唤师，你的感觉很敏锐。”
“你是谁？”江煜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于是问道。
“在那里！”莉莉突然指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你是召唤师吧……”沙哑的声音再次说道，“你要不要跟我来一场交易呢？”
“在你杀死他们之前，我也许会倾听你的愿望，但现在我需要阻止你继续作恶！”江煜大声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杀死他们啊！”那声音笑着说，“他们都是自杀，你懂吗？”
“是吗，那致幻他们的又是谁呢？”江煜冷笑道。
“我并没有致幻……”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我喜欢看人们自己愚弄自己的样子。”
突然，一只紫翼的信鸽从水中浮起来，飞在空中，笑着说：“漫长的岁月中，人们总是作为个体和群体来愚弄自己和他人，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很爱看到。”
“沙克斯，”江煜冷眼看着信鸽，“你的乐趣让人不耻。”
“随便你怎么说，”沙克斯扑扇了几下翅膀，“不过你们的消息很灵通嘛，这样的小地方，死了几个人，你们就派人来查了吗？”
“你的结局必然是灭亡。”江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回答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沙克斯突然扑扇着翅膀大笑起来，尖细而沙哑的声音让人耳膜阵痛，“如果你们能够做到的话，那就来试一试吧！反正这无尽的时光也没有什么意义。”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么？”江煜冷眼看着沙克斯。
沙克斯飞出桥洞，展开翅膀，看着江煜说道：“如果你的使命是杀死我，那就来试试！”
江煜跟着跑出桥洞，口中念着咒文，向天空射出几道粉色的光束，却被沙克斯躲闪开了。
江煜还想继续锁定沙克斯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看见莉莉蹦上天，用爪子抓了沙克斯一下，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自己失去了听觉！
沙克斯冷笑着看了江煜一眼，从高空迅速俯冲下来，一道白色的光在江煜面前迅速放大……
“江煜……江煜……”江煜突然一惊，发现一个人正在拍着自己的肩膀，正是叶老。
江煜站起身，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大礼堂的高台上，旁边是几位执事在看着自己鼓掌，而不知何时自己穿着一身纯白色长袍，眼前的叶老正在把一枚执事的徽章佩戴在自己的胸口。
“樱执事，感谢你做出的卓越贡献，希望你未来能获得更加出色的成就！”叶老笑着说道。
而就在江煜还有些懵的时候，叶老从身后拿出一柄权杖，上面镌刻着一些咒文，顶部是一颗粉红色的玉石。他拿着权杖递给江煜。
“它终究还是你的，我就知道它会回到你手里。”枫执事笑着说道。
江煜接过权杖，眼中满是惊喜，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
“江煜！”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江煜环顾整个礼堂，无数的掌声和喝彩声淹没了其他声音。
权杖顶部的粉红色玉石发着光，江煜看着这柄权杖，不由得留下了泪水。
拿到权杖，说明他的实力可以得到有效发挥，他从此可以守护那些他想守护的东西。他笑着看着旁边，却突然感觉缺失了些什么……是什么呢？好像少了点什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樱执事，愣着干什么？”枫执事笑道，“今晚吃饭可得你来请客！”
江煜笑了笑，但环顾四周，却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突然，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六岁女孩站在礼堂的一角，笑着对江煜挥着手。江煜看着这个女孩，突然脑中闪过那个无数次回想到的画面，两栋废弃大楼的狭小空间中，一个女孩蜷着腿坐着……
“莉莉！”江煜大吼一声，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溃，手中的权杖也开始化为虚无。
“莉莉！你在哪里！”江煜再次大吼道。只见一眨眼，自己站在一条小溪边，而一个小女孩正在和一只信鸽打斗。
江煜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也处在幻境中。他口中立刻念起咒文，又是几道粉色的光束向沙克斯飞去。
“沙克斯，真没想到你的幻境这么真实。”江煜冷笑着说。
“多谢夸奖，不过我早说过，这不是幻境，”沙克斯一边闪避江煜的攻击一边笑道。
“哼！”江煜冷冷地轻念咒文，两手中一个巨大的光圈出现，一朵朵粉色的樱花从光圈中绽放开来，无数的花瓣开始飘舞到空中。
沙克斯皱了皱眉，立刻开始向高空飞去。奈何花瓣在后面穷追不舍，马上就将他身体包裹住。
“沙克斯，你只是一个分身，以你的力量不可能逃得出去的！”江煜大喝一声，无数的花瓣将沙克斯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然后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召唤师，”沙克斯冷笑一声，“既然你说我会致幻，那你又怎么知晓现在的你是否出于幻境中呢？”
“不论现在是否在幻境中，我的目标都是将你杀死！”
“可笑！”沙克斯突然挣脱了束缚，从众多樱花花瓣中闪出一道白光，像刀一样斩断了樱花的包裹，无数的花瓣失去了光彩，落到了地上，“召唤师，你以为你可以抓住我吗？”
莉莉却在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去，眼睛变得通红，手上的指甲也开始变得尖锐起来。沙克斯正准备用爪子回击，却发现眼前的莉莉咧开嘴，就像是连魂魄都能吸走的死神一般，只等着把锁链缠绕在自己身上。他连忙扑扇翅膀飞了起来，但这时好像已经迟了。莉莉咬住他的一边翅膀，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麻痹了一般，所有的血液都在向被咬住的翅膀流去。
江煜也趁机再次召出漫天樱花，将沙克斯捆绑住。一时间他已经无法动弹。
“莉莉，放开他吧。”江煜说道，他知道眼前的沙克斯暂时是没有反抗能力了。
“她是谁？”在莉莉放开后，沙克斯马上问道。
“她是我的伙伴，叫莉莉。”江煜淡淡地说。
“呵，她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她不是你的伙伴。”沙克斯只是冷冷地说。
莉莉慢慢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乖巧地站在江煜旁边。
“她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她现在愿意成为我的伙伴。”江煜笑着说。
“她能吸走你的灵魂，你不害怕吗？”沙克斯看着江煜说。
莉莉此时瞪了沙克斯一眼，抬起小拳头佯装要揍他的样子。
江煜并没有回答沙克斯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一直说你造的不是幻境，那是什么？”
“人有多种感觉，我不过是封住了其中一个或几个感觉，然后调动了人自身的一些情感进行补充罢了，”沙克斯笑着说，“所以说，这不能称为幻境，只是人沉浸于自身对于美好的追求的梦而已，千百年来，人类一直都是这么愚弄自己的……”
江煜还想说什么，却被沙克斯打断：“好了，召唤师，你可以杀死我了，这个世界不过如此，我已没有什么眷恋了。”
江煜听罢，只是轻轻点点头，轻轻地挥了挥手指，捆住沙克斯的樱花便带着沙克斯一起，旋转着开始向空中飞舞，最终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江煜看到一片叶子从树上落到了自己手中，他抬头看去，原来是一棵樟树。不知这是何时何地，只见此处草木植被浓郁葱茏。
江煜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时间风云变幻，原本的草木开始急速凋谢，四季迅速更迭，一切都开始了加速。然后他看到一些人在夏天躺在草地上，在冬天在这边打雪仗，接着是树木的砍伐、住房的修建；随后是一场战争摧毁了这里所有的东西，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紧接着，人们再度在这里建起了楼房，开始修起了公园，然后又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和一次又一次的建设……
“我在这里住过几百年，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会被烧毁，然后重新有人占据这里修建房屋，”不知何时，沙克斯站在江煜身旁，用沙哑的声音淡淡地说，“我住过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耍手段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人们总是以大义来鼓舞自己，但实际上，历史就是在不断重复过去。”
“人们总是在绝处逢生。”江煜说道。
“也许吧，有些事情以人类的视角或许不同一些，但对于这样的历史性重复，我早已屡见不鲜，”沙克斯耸耸肩，“人会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意义之中，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没有区别。”
“对于有限的人生来说，寻找到生命的意义是很重要的。”
“是的，也许有限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种馈赠，因为他促使人们有找到意义的动机。而无限的生命，不值得制造这样一场骗局。”沙克斯笑着，说罢，便慢慢化为光点消逝，而周围的景色也慢慢变成了原有的模样。
江煜看着漆黑的周围，水声潺潺，他确信自己回到了现实中。
“好了，童夏，”江煜回过头看着远处的草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草丛中的童夏站起身，向江煜点了点头，便轻轻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