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1 / 1）

潘岳好奇回身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惊出来，只见被押着的人正是大哥和母亲，二人蓬头垢面，衣服破了好几处，大哥兀自用力挣扎，母亲反倒一脸淡漠，潘岳知道，是这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坚强的女人已经心生绝望，估计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躲过了李大昌和胡衙内的追击，却在巫逄镇的客栈旁被人当做杀人犯追捕殴打，上天看来是不打算给他们生的机会了，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和疲病不堪已经达到了这个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女人的极限，现在的她只想一了百了，结束这痛苦不堪、毫无希望的人生，她这淡漠和绝望的表情让潘岳看得很是心疼。

原来，两人为了避开胡衙内派来追击他们的马队，所以躲到了客栈的后面，谁料恰在此时客栈发生了坠亡事故，而二人躲躲闪闪的样子让周围的商户和行人觉得形迹可疑，上去就要扭住，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潘大自是不肯束手待毙，挣扎扭打中，自己和母亲的衣服均被扯烂，发箍也被扯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形象十分落魄。

潘岳顾不得父亲和幺妹，连忙挤过去，嘴里高喊道：“误会，这是误会，我们只是路过。”

但哪里有人会听他说？厚厚的人群阻挡着，他甚至连挤都还没有挤过去，两人便被扭送到了官差面前。潘岳根本不指望这些当差的能够明辨是非，果然，差人一听杀人犯已被抓住，二话没说，立刻吩咐手下将人带走，自己留下等仵作前来验尸。

眼看母亲和大哥要被带走，潘岳无奈高喊一声：“死者是自杀，与他人无关！”

这一声高喝很有效果，众人纷纷转向潘岳，均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潘岳一看有了效果，迅速挤进去，对着官差一拱手道：“请官爷明鉴，死者属于自杀，与这二人无关。”

“哦？何以见得？”

“官爷请看，此人从坠楼身亡，落在了路中间，距墙角足有两丈多，说明此人乃自己主动跳下，而且并非失足，否则自三丈左右的高处失足坠下或者被人推下，最多也就摔在距墙角一丈左右的位置，另外此人衣着华贵却破旧不堪，死亡多时却依然满身酒气，说明此人曾经颇有家资，但显然已经落败，无论是嗜酒成性还是破落之后借酒浇愁，都表明这人心智神识已经出现问题，在客房内醉醺醺地跳下说明此人应是久居于此，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人一定欠了客栈不小一笔酒钱和房钱，酗酒之后更是绝望，所欠酒资也难以偿还，索性便跳楼自杀，一了百了。个中情由，官爷叫来掌柜的一问便知。如果还有疑问，官爷可以到三楼客人房间一看，应该只会有攀爬窗户的印记，不会有打斗的痕迹，更不会有这两位所谓的杀人犯活动的痕迹。”

“正是这样，这人一个月前就来到本客栈，当时就神情抑郁，但言谈举止都还正常，出手就摸出五两银子放到柜台上，说是定金，要常住，自那以后，一应费用均是记在账上，他很少出门，一应酒食均要小二送至客房，每日豪饮不止，不出几日，所压五两银子便花费殆尽，我着小二去收账，每次都被他骂的狗血喷头，说是他堂堂甘井王府大公子，还会缺这点酒钱？让我们不要狗眼看人低。我看他气度不凡，衣衫虽然陈旧，却用料考究，心知当是有钱人，就由着他说，他也很会吃喝，所有酒菜都捡贵的点，这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因为很多酒菜若非大富人家，根本点不出来，谁料他这一住就是一个月，衣服都没换过一身，反倒已经欠了我家几十两银子，我没办法，今天正午时分前去亲自讨要，他却要我好好伺候他，说今天就把酒钱给结了，又是点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由小二送至房内，这估摸着是才吃完。这天杀的，居然这样摆我一道，整整欠了我家六十多两银子，我们小本经营，哪经得起这种折腾？官爷一定要给小民做主，查出事主家人，为小民讨回债务，小民一定感念官爷大恩大德，多敬献茶水资。”

那为首的官差见潘岳说的有道理，又有客栈掌柜作证，便示意手下先放开二人，留下一人看守尸体，要客栈掌柜带他前去死者生前住的房间查验。

潘岳一看母亲和大哥重获自由，朝母亲使了个眼色，转身朝人群外走去，心中暗自庆幸，大哥这次表现很给力，全程没有大喊大叫，甚至都没有透露和自己的关系。

挤到人群外面，发现父亲和幺妹正在外围焦急地等待着，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部分比较机灵的人跟着官差一同进入了客栈，后知后觉的就被挡了下来，仍旧围着尸体叽叽喳喳地八卦个不停。

一家人汇合后，潘岳告诉大家必须尽快离开，幺妹很疑惑，已经洗脱嫌疑了，为什么还要急着走。潘岳解释道：“这里已经是勉西境内，出了命案，县衙的官差很有可能也会前来，期间未必没有认识我们的人，而且胡文治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参与，另外，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其实并不能排除其被人追债逼杀的可能，一旦那种可能被官差确认，母亲和大哥仍然摆脱不了嫌疑。”

“你怎么知道那人的过往？还知道他欠了客栈很多酒钱？”

“推测出来的，店小二看他坠亡第一反应不是震惊、同情或者畅快而是愤怒，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此人欠了客栈很多钱，加上他的衣着和满身酒气，我简单的推测了他的情况，还好大差不差，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救出母亲和大哥。我们前面买点干粮，接着上路吧，别在镇上吃饭了，万一有什么意外，耽误了行程危险就会加大，还是我和大哥轮流背你。”说着回头看了潘大一眼，却见潘大仍是一副昏昏沉沉、不爱说话的样子，只是机械地跟着朝前走。他伸手一拉，发觉潘大的手滚烫，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起了高烧。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怪不得潘大这么安静，潘岳心中估计了一下，潘大的高烧足有四十度，还能站着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