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何以摘星 第一章 醉否（2 / 2）

能被无上城大家族的内府贵眷，娇滴滴地称呼为大哥，李小白有些受宠若惊了。但他还是没昏头，摘星楼的规矩是不带外食，可这几位的面子，李小白哪敢不给。

他赶紧去了一趟楼主那里。楼主点点头，笑着道：“这是好事，你就帮她们办了吧！”李小白这才回到二楼，老老实实帮她们传菜。

于是下来这几天，比极品丹药都还极品的各种吃食，流水一般送到听风桌。一开始，青衣公子还点点头，笑一笑，以示感谢，再后来送得多了，公子就只望着窗外出神，懒得招呼忙里忙外的李小白。

只见李小白一会儿撤走这一盘，一会儿又上那几碟，寻常人想都想不到顶级美食，时不时惊艳登场。

但这些人间顶级奢靡，根本没法惊动客人。他只喜欢看窗外，或者看通天河浪涛汹涌，奔腾而去，或者看摘星楼下人来人往，市井吵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人间热闹，仿佛融进去了一般，一动不动。上桌时一壶逍遥醉，一直坐到深夜打烊了才走。空留下满桌的遗憾，和拐角处几双幽怨的眼光。

今天，又是黄昏，李小白照例为他呈上一壶冰凉的美酒，随后，悄悄又上了一个八格托盘。托盘中让人神思摇动的清香随风飘散。青衣公子这次罕有地看了看托盘，沉思片刻，问道：

“小白兄，这可是第五壶了么？”

这声招呼，把李小白稍微惊了一下：没想到公子不但知道自己的姓名，还这么客气，赶紧道：“回公子，这正是第五壶，最后一壶了。”“哦，谢谢。”那厢点点头，抬手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李小白心疼地看着冰玉壶中的碧色又少了一截子，默默叹了口气。

这在玄冰中藏了百年的逍遥醉，真不是这么喝的。且不说它有多贵，小小一壶，百枚仙玉，一口下去，七八枚仙玉就没了。

要知寻常修道人家，一个月丹食、起方、铸甲什么的用度，也不过一枚两枚仙玉，真要为了几天精神上的极度逍遥，而讨上这一口酒喝，好几个月就只好饿着肚子炼气修行了，那修为进度，可就慢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费用还在其次，主要这逍遥醉的酿造极为不易。

据楼主说，单是材料就不好凑齐，虽然不是特别珍贵的一些露凝晶粹之物，但难得的，是采集自各个界域里最严寒的地方，汇集到楼主手中，再以秘传的方法融合调理，最后成酒时，天然的在玄冰中凝结而成，就连那装酒的冰玉壶，也是在酒成时，一并生成，与逍遥醉酒体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这些都还罢了，不过是照着古方一步一步做就行，最难得的，还是当初楼主入主摘星楼后，摘星楼从一座无主的空楼，摇身变成通天河两岸最大、生意最好的酒楼，人来人往好是热闹。

某一天开始，那摘星楼的地盘竟然自行扩大延伸，从一个院子大小，长大到三进、四进、甚至九进院落，再以后，后院也有了。

后院里花草盛开，树木参天，一天夜里自行开裂，裂出一个方圆百丈的宽敞地隙。楼主一看，正好用冰砖砌了，做一个地窖。而此时，楼主手中也恰恰收齐了酿酒材料，地窖落成时，就顺手做了这一玄冰墙的幽冥美酒。

这一窖藏，就是数十年。这期间，楼主发现，原来后院地窖，计算其进深尺寸，已经从岸边延伸到了通天河河床底下。

通天河之辽阔无边、暴虐无情，天下皆知，而它河床下的地窖，居然不受通天河暴虐的压迫，安安稳稳的在那儿存在着。

可是细细体会，你仍然可以听见通天河水奔腾而过的沉闷呼啸，而一层一层无形的威压暴虐，也从地窖墙壁中慢慢渗透，乃至进入玄冰墙中，影响着幽冥美酒的窖藏。

楼主本来担心，这一墙幽冥美酒，很可能被通天河的威压压坏了，就只能自己喝着玩儿吧。没想到，酒成之时，竟然无比美妙，堪比传说中的九天仙酒，迷人至极，逍遥醉的美名自然而来。

可是。迷人是迷人，这逍遥醉的坏处也很明显，第一就是对修为增长毫无用处，纯粹让你逍遥迷醉而已。当然，修行之路且长且苦，能有几日逍遥迷醉，也是难得。

其二，其酒劲之大，无以伦比，哪怕是你元婴老怪，照样会被强大霸道的酒劲冲击，几口下肚，两三天内都是五迷三道、不堪自持的迷醉状态。

所以，从李小白专为客人呈送逍遥醉以来，就没见过敢一个人把一壶酒独自喝完的。

偏偏这位青衣客人，一个人独占一壶不说，还喝得急，一口接一口，转眼间，李小白的下酒菜还没上完呢，那壶逍遥醉就没了。酒喝完了，装酒的冰玉壶也凭空没了。

原来这冰玉壶生在世间，就为了装这酒而来，酒没了，壶也没了。

青衣公子看着掌中空空如也，想这壶这酒之间竟如此依恋，一方没了，另一方就跟着去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口气碧绿悠长，逍遥酒气冲天，竟是无尽的寂寞。

旁边的李小白闻声一愣，正在传菜的动作也停下来。

“公子，通天河华灯初上，夜景正好，何事叹气呢？”

一个白色身影无声无息上了二楼，还没看清是谁，就绕过了李小白，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听风桌走去。

李小白看着背影，有点迷糊，看背影是男子，听得声音又是女子。李小白紧走一步，想看看到底是谁。这几日来，听风桌客人一直不愿意被别人打扰，这是有交待的。

这边还没走过去，那位男装女子已经带着清风坐在听风桌的椅子上。

她落坐客座，侧对着窗。李小白这下看得清楚，前去的脚步不由缓了一缓：好面熟，但又不确定。这是……哪位大家族千金？

“公子，我知道您不喜欢被打扰，可是您看，这是什么？”男装女子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

那东西红灿灿、明晃晃，竟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再一细看，又不是火焰，是一块圆滚滚的火晶！

其内蕴含的的火焰之力过于强盛，火力外泄溢出而化成火焰，腾腾包裹在晶体之外。

幸好，摘星楼桌椅板凳都算得坚硬厚实，又别具奥妙，不怕这些宝物冲刷。要不通天河两岸每天有多少法宝器物出土，随后在摘星楼一聚。不够结实的楼，哪里能屹立百年。

自己坐着好好的，偏偏有人不请自来，听风桌的青衣公子本来有些些皱眉。可看见了桌上这件东西，不由呆了一呆，随即眉开眼笑，伸手就要去拿。

但这样去拿似乎有些不妥，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半路。他微微一笑，手也不收回，有所期待地看着对座，等着。

“公子，您酒量这么好，可知这是什么酒？”

嗯，果然是酒。青衣公子暗暗点头。

自己以前就听说过某界产这种天然火酒，一直没见过，想不到在这里看见了。“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拿这么好的珍品出来，不知道意下何如呢？”

“听公子这么说，那就是知道这是什么酒咯！”女子笑道。她本身凤眼高鼻，又做男子打扮，这一笑。竟是说不出的中性之美，让人不敢直视。

从那枚火焰流动的火晶拿到桌上开始，摘星楼二楼的其他桌客人已经在偷偷打量这边的动静了。

他们先是听闻这块极品火晶竟是一瓶酒，心中一惊，此时，再看见这位做男装的女子一笑，特别英气而动人，有些脸皮薄的年轻客人，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心里怦怦乱跳了起来。

“幸好我还听说过这种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请姑娘指教。”青衣公子落落大方，收回手坐直了身体，看着女子，柔声说道：

“听闻金乌界随处都是熊熊火焰。最神秘的地方，炽焰之海，是燃烧到极致的火焰汇集到一起，互相挤压交融，火焰竟化作水液一般的存在，浩瀚成海，无比炽热。直到炽焰海的海底，炽热浓烈到无可浓烈，天然火晶自然形成。而造化如果眷顾，诸多巧合发生，火晶里包裹了多种天才地宝，历时无数年，会酝酿成火酒。此天然酿成的火酒，火劲极大，酒劲极大，一口入腹，如炽焰焚身，诸界皆以此酒为贵，名为：金乌炽焰。不知道，我说对了没有呢？请姑娘指教。”

桌对面的女子眼中奇光闪动，暗念：能说出金乌炽焰这个名字，他果然不是一般的修道中人。

她笑道：“原来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谢谢公子赐教。我只知道，这团火放在家里几百年，从来没人敢喝。他们说，这支火酒来之不易，是先祖花了大价钱的，喝了可惜。其实吧，是这火酒火劲太大，结丹境界喝下去，怕不得烧成了灰，结丹以上喝吧，又嫌它喝之辣喉，火毒还重，进了肚子还要耗费修为去化解，就都不肯喝了。所以我就想，这东西放在那里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让懂它的喝掉干脆！”

女子婉婉说着这酒的出处来历，有意无意显露了自己家族的豪横。

她嗓音略显低沉，煞是好听。她停了停，接着说道：“逍遥醉是百年前摘星楼主妙手偶得的幽冥好酒，喝了之后，再吃其他东西都显得无趣至极。可只有一样，如果用这支公子口中的金乌炽焰，正好以至阳存至寒，使得那逍遥醉的迷醉酒力，更上层楼！只是公子，我想再请问一句。”

说到这里，男装女子满含笑意的大眼睛，直望着青衣公子。

“姑娘请问。”看得出来，对面公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连续五支逍遥醉，积存的寒力非比寻常，在我这至阳之酒的激发下，就算是您，也可能会醉哦。今晚恰逢摘星之夜，公子您，可敢一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