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来如此(1 / 2)
下过雪后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丝白云。
北风刮在脸上虽然还像刀割,但少了风雪的侵蚀,已经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不远处兵甲摩擦的声音,车马嘶鸣的声音,还有将士呵斥的声音,以及一片哀嚎之声。
“这次抓来的,又是些什么人?”达纪望向远处,神色有些忧愁地问。
“什么都有,破一城,除了老弱病残任由生死,工匠美人兵甲尽是俘虏!这些,你都知道的!”斡里不淡淡地道。
“对了,二哥!你把昨晚抓的那个女的放了吧!”
“嗯?你何时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不过一个弱女子,还得浪费兵士守着她,不划算!”
斡里不看着达纪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也是!”
达纪没看斡里不,他转头看向冰雪天地的远处,“我们女真有雄心壮志,誓要让那些辽人不可小觑了我们!以不再受过去的压迫之苦!只是。。。。。。”话未完,他停了下来,看那天空中翱翔而过的海东青,直到飞得远了,他才又轻声叹道:“它多自由!”
“自由吗?还不是成了辽国贵族的玩物?”看着达纪的样子,他将马缰绳递到达纪手里,他说:“父王那里,待你好些,需得你亲自去解释清楚,父王信你,没事的!”
达纪看了眼站在门口满脸担心的林长生,他对她微微一笑,林长生脸一红忙掀开厚帘进了屋内。达纪才问斡里不:“兀鲁没事吧?”
“你这般问,兀鲁若是知道了会以为你喜欢她的。”
达纪无奈笑笑:“我不问,才是没了良心!”
“放心,她没事!”斡里不拍了拍流星,叹口气道:“从小被我母亲宠坏了,脾气又坏又霸道!”
达纪松了口气又问:“兀鲁跟父王说了些什么?”
斡里不低下头凑近达纪耳边道:“说你始乱终弃,答应过要娶她如今却反悔!”
“父王也信?”达纪失笑。
“自是不信。”斡里不叹口气道:“但是,达纪,兀鲁当着父王的面,说若是不将她嫁与你,她便让父王失去这个女儿!!父王很生气!”
“我能做什么?”达纪有些担忧。
斡里不研究性地看着达纪的眼睛,慢慢才道:“达纪,你对兀鲁,当真没有半点意思?”
“哥!”达纪眼中满是无奈,道:“难道你也不明白?”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这个辽国女人了吧?!”斡里不微微皱眉道。
达纪从木柴堆的上面抽了一把干草出来喂给流星,很是认真地看着斡里不道:“不可以吗?”
“那女的究竟哪里吸引你了?”斡里不有些不明白地皱眉道:“看起来又瘦小又倔强,虽然长得嘛,确实有些不同于我们女真的女子!咱们女真那么多女人,再加上从辽国过来的,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只要你达纪愿意,谁不是争着抢着上来要嫁给你!你怎么就。。。。。。”
“哥!你喜欢过一个人吗?”达纪打断了他的话。
“喜欢,一个人?”斡里不喃喃着,转瞬他又大声笑道:“不过是那些男女之事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是!”达纪笑着摇摇头。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扬起来,大雪初晴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浅浅地浮着斡里不从未见过的笑,他的眼神清澈晶亮,好像心里怀里装着什么很宝贵的东西。
斡里不虽然不太清楚喜欢跟男女之事有什么不同,但这一刻就连他也看得一时失神。
“那若是父王也要你娶兀鲁呢?”斡里不拍拍他的肩笑道。
“那还不若我禀告父王,从此便跟着你,咱俩谁也不娶,你说行不?”达纪撞了撞斡里不的肩笑道。
“哈哈哈!”斡里不朝着门的那个方向努努嘴笑道:“娶不娶的,先问问你屋里人吧?”
达纪脸红了,他用头狠狠拱了拱斡里不的肩窝,道:“你还说,那些等着你娶的姑娘你要怎么办?”
“哈哈!”斡里不忍不住捏着达纪的脸道:“等着我娶的姑娘,会比等着你娶的姑娘多吗?你那可是,整个女真部落的姑娘,如今,还加了一个你想娶的!”
“哥!”达纪红着脸,给了斡里不一拳。
“十六岁了!也不小了!哥哥也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啦!”斡里不摸了摸达纪的头发,认真地道:“父王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是第一个让父王送好马,披战袍的好儿郎!”
“走吧!随我去见见父王!他挺挂念你的!”斡里不翻身上马,对着迟迟没上马的达纪笑道:“怎么,舍不得片刻?”
“我也想父王了!”达纪脸一红,也跟着翻身上马。
听到马鸣之声,林长生忙又掀开厚帘奔了出来,她招着手大声嚷着:“达纪!你们回来吃饭吗?”
斡里不看着达纪笑,达纪脸又红了,他转过身朗声回应道:“我会晚些回来,你不必等我!”
“心里话?”斡里不笑着一甩马鞭,朝前而去。
“二哥!!”达纪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都是绳索系在腰间的第一批辽国工匠,他们跟随着骑马的女真军队,一路上吃了很多苦,衣衫褴褛,面皮冻得发紫或苍白,面色戚愁。
“走快些!”一记马鞭打在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瘦弱青年的身上,这青年本就虚弱,被这一鞭打得惨叫一声,瞬间倒在地上。
“他已经这样了,你这一鞭下去,岂不要了他性命!”达纪策马上前,有些怒意地看着那个看管的随行官兵。
“你谁啊!多管闲事!”那官兵满口酒气,眼神迷离地冲着达纪吼道。
“值守期间,饮酒作乐,你们的统帅就是这样教导你的?!”达纪目光如炬,看向这个官兵。
“我可是宗翰帐下的百夫长耶律也业,你黄毛小儿赶紧滚回家去喝你娘的奶去!不然,爷爷这一鞭下来,会让你喝奶的力气都没了!哈哈哈!”
“是吗?!”达纪笑了笑,神色微寒,他策马走向那个百夫长:“原来是粘罕的部下啊!怪道这般趾高气扬!”
“黄毛小儿,你竟然敢对我们统帅直呼其名!吃我一鞭!”耶律也业大怒,举起鞭子便要向达纪甩了过来。
“耶律也业!你这双狗眼难道不看看我们到底是谁!你那马鞭今日若是打下来,我便让你头身分离!”斡里不喝道。
耶律也业这才注意到,达纪身后还有个骑棕色大马的脸若佛像的年轻汉子,他斜着眼哈哈笑道:“我管你们是谁!这一鞭,我是为统帅打的!我。。。。。。”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的官兵一起单膝跪地大声道:“二太子!少将军!”
耶律也业的酒一下子便被吓醒了,他马鞭一扔,也忙着低头跪下道:“耶律也业随主帅初到会宁府,狗眼不识贵人,望二太子和少将军原谅我的鲁莽无知,不与我计较!”
“粘罕的人轮不到我教训,但你在外面,所作所为,皆是你家主帅的脸面,希望你别给他丢脸!”达纪下了马,扶起那个倒下的青年人,又道:“值此之际,女真更缺技人,若有什么闪失,大王要降罪的,不止是你!”
那青年人千恩万谢,达纪看他体力实在不支,又环顾了那些被绳子拴住的愁眉苦脸的辽国人,叹口气朗声道:“走了这么些时日,大家都累了,耶律也业,你们不如在此地歇息片刻?”
他虽是询问,但语气中带着让人不能反驳的威严,耶律也业酒意全消,心中大为惊叹,面前少年不过是十六七岁年纪,缘何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和羡慕!
“是!少将军!”,他一边回应着,一边偷偷看了达纪几眼,只觉得暗自赞叹。
“走吧,达纪!”斡里不对着达纪道。
看着一群人终于可以坐在路边喝起了水,达纪这才跟随着斡里不打马向皇帝寨而去。
按出虎水之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
林长生走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宽阔绵长的按出虎水,四周的树上全是大雪积压的白树,那河水上风刮得疾劲,不时地将那积雪吹落,“啪”一声落在冰河上,不注意还会被吓一跳。
林长生找了个背风之处,废了好半天劲,才挖好了冰洞,她捡了一截木桩坐下,便开始了她的冰钓。
女真人喜吃羊肉汤,和宋人一般,但若是日日吃,始终觉得厌倦,钓些鱼回去,做一顿香锅鱼,也可以给达纪改善一下单调的伙食,让他也滋补滋补。
想到这里,林长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过了好一会,好不容易钓上一条半大鱼,林长生叹了口气,收了鱼重新挂上饵,准备继续钓。
“你这样钓,怎么会钓得上来?”
林长生听这声音很是熟悉,忙转身回望,同时她惊讶地道:“你还活着?!阿燕?!”
耶律燕走到林长生身边,也跟着坐下道:“怎么,难道你不希望?!”
“那一天,我以为你,以为你。。。。。。”林长生想起那晚,她赶到阿骨打的帐篷时,达纪已经昏迷不醒了,耶律燕一脸绝望地趴在地上。
“你以为我死了?是吗?林长生!”耶律燕冷笑几声,她的笑声在这河面上回荡着,让林长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林长生叹口气,放下鱼竿,她叹口气道:“你太冒险了,阿燕!”
“哈哈!”耶律燕眼神阴冷,盯着林长生道:“辽军突然杀了回来,阿骨打那老贼忙于应付,这才给了我逃跑的机会!我跟着你,远远地跟着你们到了会宁府,这些天所有事,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杀了我哥的人那么好!我根本想不到!”
耶律燕站起身,又问道:“你明明也知道,就是他杀了我哥!你还对他那么好!为什么?!”
林长生也跟着站起身,她说:“阿燕!你哥和他都是好人,只是很不幸的是,他们各为其主,才有了对峙,如果是你哥杀了他,那么他的家人又该如何!”
“好一句都是好人!好一句各为其主!你这个人果真没有什么真感情!!”耶律燕冷笑几声,拍手道:“亏我哥对你那么好!”
“阿燕!”林长生目中含悲,她笑得勉强,道:“阿燕!你哥跟我说过,将士上了战场,说不定哪天就回不来了,他不会怪任何人,因为战场上,他同样会杀了别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