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祭时圣典（2 / 2）
求是求不来的，李孟行再次试图接近会子。猪龙虽然还在犹豫当中，但他本能的出来阻拦。可金无忆不能再等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决不能有任何意外。金无忆拎起铜铃，手脚招摇。在铜铃的伴奏中，他念动护法咒语，“十二太岁，浩瀚星图。听我号令，护佑圣典。”
铜铃一响，袁生忍着剑痛，撑起半条老命，在地上盘腿而坐。常海幻也定了定神，手指在空中比划，三人一同施展开来。咒语一出，天雷震震，电光骚动，树林在阴风里狂啸。祭坛颤颤巍巍地晃动。在电光明灭的瞬间，太岁神的眼睛动了！接着揉肩晃脑地开始舒展筋骨，铿锵有力，与祭坛石壁脱离。十二生肖太岁神石像，从石壁间走下来，各个手持法器排列在祭坛四周，等候号令。在第三层祭坛石壁上，星图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放出来宝石一样幽蓝色的光茫。第二层祭坛上的每一个人，被这光茫慑伏了，丧失了一切念力。
“猪龙，你再不动手，我就先用你祭我的鱼！”
狗太岁移步出位，手中推出一个笏板，上边画着符咒，等候最终指令。猪龙从静默的神态中出来，开口说道。
“我记得这本书，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这本书！”
祭坛上所有人的力量都被星图卸去了，除了此时站在顶层的金无忆，他在星图之上，可以号令太岁神，他掌控了这里的一切。常海幻在一旁，低声劝道。
“咱们都没有了念力，我劝你，有话也不要现在说。想想张道梦的下场，不要步他的后尘。”
“夺去一个人的记忆，比杀死他更残忍！”
“屁话！真想不通，叶先师当初看中你哪样了，收留你在身边。我今天就满足了你。”金无忆命令狗太岁说道，“去，把猪龙喂鱼！”
乌云如同一个惊怖的漩涡，在头顶上空旋动。映照之下，原本死一般墨色的潭水，也一同滚动起来。狗太岁将手中的笏板用力抛出去。符咒中射出一道光，击中猪龙，瞬间将猪龙弹飞。猪龙一点也不懂水性，不仅如此，他对这种深不见底的水潭尤其恐惧，就像恐高的人畏惧悬崖一样。但此时的猪龙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摄住了，他跟本来不急害怕，就被抛到三石潭上空。一条巨大的骷髅鱼从潭水深处窜出来。叼住猪龙，沉进了水里。水花渐渐地消失了，平复如初。
会子吓坏了，她脸上全是惊慌。李孟行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紧紧地抱住会子。会子惊叫着浑身发抖，李孟行按着会子的头，贴在自己的怀里，轻柔地摩擦着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好了，好了，别怕，过去了。”
“龙总监就这样被骷髅鱼吃了？就这么死了？”
“这都是食肉动物，爱吃猪肉，对草不感兴趣。你忘啦？三叶草代表的是什么，是好运呐！”
会子破涕为笑。
“瞎说！四叶草才代表好运呢。”
眼看猪龙成了鱼食，金无忆产生一种快意。心里骂道，就那两下子，教什么都学不会，真是够蠢的。少了一个碍眼的，剩下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没有谁能再威胁到祭时圣典了。虽然有一些小波折，但仍在控制当中。祭时圣典还要往下继续，接下来的更重要。
“阴云咒是迎神曲，同时也唤醒了这三石潭里的骷髅鱼。这些骷髅鱼可是上古时期的猛兽。但是，你们不用怕。这潭水里已经浸满了醉生梦死，这些猛兽已经成了醉鱼！现在它们都听我指挥。”金无忆居高临下地说，“只要听话，我就能让你们活。三叶，你是南星市所有游客推选出来的圣市女神，是一切情欲的集中，也是最大的幻象。这最后一项任务，时烟祭，还需要你来开场。很简单，只需要把这枚金印放到幽元鼎上，你的使命就算完成了。能够为游客祈求时烟，消除痛苦，这也算是一件功德！”金无忆说着话，把叶回留下来的金印从胸前取下来，“你肯定不想亲眼看着你的爱人，是怎么样变成鱼食的，是怎么被身后的这些骷髅鱼一块一块的撕扯成肉屑的。谁能受得了永远带着这样痛苦的记忆生活。你是聪明人，你不会有猪龙那种愚蠢的想法。”
李孟行最后抱了一下会子，轻声地在耳边说。
“你看吧，好运来了。云谷师父说过，时烟祭开始之后就会打开时空梦镜，咱们要跳进时空梦镜才能离开这里。会子，相信我！开启时烟祭以后，只管跑开，我有办法杀死他。”
“我信你。我们能够再次相见，重新相识，没有什么遗憾了。”
会子收紧青纱蝶衣礼服，把裙边系在腰间，登上第三层祭坛。
“去吧。”金无忆说，“把金印放进顶部的方孔里，后边就没你的事了。”
会子接过金印，金印上边阳刻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方点。李孟行将手插进衣兜，攥紧珍珠，伺机出动。金无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立即目视蛇太岁。蛇太岁飞射出一条锁链，将李孟行缠住锁紧。来到三石潭边，将李孟行吊挂在水潭之上。
李孟行注视着下方，似乎在这黑暗里隐隐地看到，有无数的骷髅鱼在游动觅食。他想起来从三石潭逃跑时的画面，想起了无数的如丧尸一般的骷髅鱼。
会子徐步走到幽无鼎前，站定。李孟行被一条锁链绑在半空中，悬在会子面前，像是一只倒挂的蜘蛛。会子愤怒地甩过头，瞪着金无忆，眼睛里冒着怒火。金无忆指着幽元鼎点了一下。
“抓紧啊，不然马上喂鱼！”
会子急不可待地捏起金印，可慌乱的她却怎么也对不准方孔。滚热的幽元鼎把会子烤得浑身冒汗。她停下来，像第一次登台跳舞一样，作了一个深呼吸。稳住身体，气沉丹田，目光注视着前方。忍耐着炙热的火炉，这几秒钟过得仿佛有无限之久。终于，将金印严丝合缝地移进了方孔中。会子还没来得急喘口气，一条如船一般大小的骷髅鱼，从潭水里窜出来，黑洞洞的两个眼框淌着水，咬住李孟行，差点连同石像一起拽进三石潭。会子心如刀铰，手在发抖，神情错乱冲动，心痛的快要崩溃了！
“这骷髅鱼也要造反了！难道是酒喂的不够？”金无忆暗自讲道：“不管了！放开吃吧，吃个够！”
这一天，金无忆不知道盼了多少次。多年前的一天夜里，叶回把他招到跟前，亲手交给他一个盒子。千叮咛万嘱咐，“盒子里边是开启时空梦镜的咒语，只有用我的时间之匙才能打开。不要交给任何人，包括猪龙。将来或出现意外，用它可以救我一命。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的性命，南宫的将来，就托付给你了！”后此，张道梦拖着叶回跳进满是怪鱼的三石潭，同归于尽。叶回在最后关头抛出了金印。袁生按遗嘱把金印交给金无忆，金无忆一看到金印上如密码一样的方点，就全明白了。他用金印打开了盒子，里边有一页写着咒语的纸，那是从时空牵联图演上撕下来的关键一页。叶回用自己的记忆当作实验品，成功制作了第一把时烟之匙。叶回虽然死了，但记忆还在，通过时空梦镜可以复活。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随即，金无忆默念咒语，启动时烟祭，开启时空梦镜。
会子本就抱着一死的念头，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李孟行被黑鱼吞掉，已然决绝地要投身三石潭。金无忆施咒以后，幽无鼎已经烧的如岩浆一样通红。伴着一声惊雷般的炸响，倏忽一下，盖子瞬间被弹飞，会子被一阵激荡过来的力量震倒在祭坛上。幽元鼎缓缓地升起来，鼎口翻转朝下，倒悬在三石潭上空。接着，一道流光从幽元鼎里源源不断地倾注下来，像龙吸水一样接入三石潭。这道流光便是煅烧出来的时烟。水中的黑鱼像是炸了锅，更加疯狂了，四处冲撞乱窜。
“叶回，复活吧！”
铅云越积越厚，邪风骤起，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三石潭四周水草树震动，风起水涌，越滚越烈。突然，一条赤龙破水而出。身披红鳞，熠熠闪光。一声粗狂的长啸划过夜空，冲进乌云，在积云中连翻搅动，忽而又俯冲下来。金无忆万万没想到，三石潭里意外地释放出了这样一只怪物，吓地大声地嘶吼起来。“给我拦住它！”十二太岁石像动身作法，各种招术花样都使出来了。剑旗鬼棒，法印宝镜，一齐腾空，缠住赤龙。赤龙被困住，撕咬争斗，翻搅云海，试图挣扎解脱。在这进退无门，绞死狼狈的关头，一个人出现在赤龙头上，是李孟行！他一手抓稳龙角，一手放出一颗珍珠。顷刻间，电光四射，华彩陆离。摧枯拉朽一般，将十二个石像击得粉碎。赤龙解脱了，落下来，用身体盘住祭坛。金无忆无处可逃，与赤龙对视，他认出了这眼神。
“啊，是猪龙！”赤龙回旋摆尾，嗖地一下，金无忆被抛进三石潭。群鱼挣抢过来，他呼救着，“叶先师救我！……你们这些蠢鱼，我命你们……”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分食吃尽了，残渣不剩。
赤龙低下头凑近祭坛。李孟行跳下来，抱起昏迷的会子，拍了拍她的脸蛋。
“醒一醒……”
“孟行？……我看着你被骷髅鱼叼去了。怎么会？……妈呀！这是什么怪物！”
余悸未消，会子又被一条赤龙吓的心惊肉跳。她紧贴在李孟行怀里。
“别害怕，他是猪龙。”
赤龙腾空，长啸一声冲上云霄，驱散乌云，夜空中重新挂满星辰。
“怎么回事啊？”会子心痛的看着李孟行的伤口，“这么一会儿，底到发生了什么！”
李孟行解释着说道。
“我被叼走以后，引得其它所有的骷髅鱼都追了过来，在我身上撕咬。潭水里很黑，没有一点光，我都感觉我快要死了。这时候，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一阵歌谣，我就记得头两句，凉茶清心常多品，苦尽而后甘生。接着，眼前亮起一团光，我抬起胳膊，向白光伸手。恍惚中看到一个老头，坐在茶棚前面，他叫醒了我，跟我说，‘时空梦镜已经打开，是时候了，回去吧。’然后，我就看到手里边就握着这颗珍珠。这珍珠是我从无尽轮回逃跑时带出来的，他能射出电光。这些骷髅鱼有一个弱点，就是怕光。”
“那个老头是个什么人？”
“我问过他，他只回了一句，‘道亦如梦，似实非虚。’说完话，老头就消失了。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我猜可能是他们说的张道梦。”
“那猪龙呢，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了？”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副样子了。他那时正被一群骷髅鱼围着撕咬。骷髅鱼像是把牙钩在了他身上，咬住就不撒嘴。他看见了我，朝着我吼，还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说是猪龙。我赶紧游过去，抓住他的犄角。用珍珠放出电光，骷髅鱼牵连着被电到，撒开了嘴，我们这才逃了出来。一上来，我们就找金无忆算帐。他这次可真是彻底地完蛋了，我眼皮都不敢眨地盯着他。虽然倒了这么多醉生梦死酒，但好像没起作用，骷髅鱼失控了，见到荤腥就咬，把金无忆一块儿一块儿吃的干净，连点儿骨头渣子都不剩。”
幽元鼎倾泄出最后一道时烟之后，从空中坠下来，沉进深潭。此时，全部的时烟已经充斥在三石潭里，变成了流光在水中明灭闪烁，像无数道炫彩斑斓的极光。流光闪动地越来越频繁，把水潭照亮。骷髅鱼无处遁藏，在明灭的火花里瞬间软化，最后沉到水底混成了淤泥。
“你听到什么了吗？……欢呼声！”会子兴奋起来，“你快看！”
潭水像是一面镜子，五光十色的流光中投摄出来了许多的画面。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像是脑海中的记忆纷纷承现出来！会子带着学生们一起，在年会上表演了一段舞蹈，大放异彩。同事都在为会子欢呼喝彩。李孟行从投影中再次看到了和会子第一次爬山的情景，才到半山腰两人就已经累到喘不上来气了。画面一闪，李孟行和会子一起回到老家，忙活着炒菜作饭。在大集上，小道士突然站出来，向李孟行推销。会子来到牛师傅的店里，拿出来一个三叶草项链，请牛师傅在上边刻上了名字。
“我说怎么不记得有刻过字呢，你什么时候弄的？”
“给你的惊喜！惊喜！”会子笑着说，“猪龙飞过来了！”
“时空梦镜已经打开了，我送你们离开。”
赤龙飞下来，落在祭坛上。李孟行抱起会子，爬上赤龙头顶。
“你呢？”
“我跑出来这么长时间，该回去受罚了。”
“看样子是记起来了！”
赤龙回过头来，看着祭坛下的常海幻。常海幻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祭坛下边去了，他搀扶起受伤的袁生。
“你们去吧，我们俩个是老人了，是要死在这里的！”
赤龙同风而起，从远处看，就像一道红光扎进了三石潭。水里仿佛是充满了空气，一点也不妨碍呼吸。三叶和李孟行抓紧赤龙，向深处游去。水从周身流过像是凉风一样。每一丝一缕的水流都像是一条神奇的生命，充满了记忆。会子伸手试着触碰眼前的水流。突然，在脑海里出现了和李孟行落水时的场景。李孟行在急流当中紧紧地抱着一块大石头，一股巨大的水流冲击过来，石头被激断，李孟行昏厥在急流之中，会子伸手试着去拉李孟行。会子一惊，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道流水。原来在这里，记忆已经融合在一起了，变得像水流一样，流进了会子的脑海里。
赤龙向着潭底的中心游去，越靠近，心跳越止不住的加快。倏忽一片炫目夺彩，一个流光溢彩的泡沫球出现在眼前，在跳动。赤龙放下李孟行和会子。
“这便是时空梦镜了。你们要拉紧对方的手，才能一起回去。……哈吼~”
赤龙突然嘶吼了一声。李孟行惊起回头，一个幽灵一样的光影，从时空梦镜里挣扎着，努力地冲破出来。悬在面前，慢慢地变成人形。
“是叶回！”
赤龙喊到。这时，一把浮尘从时空梦镜里飞出来，直奔叶回。叶回本想抓住猪龙，阴差阳错地抓住了会子。把公子当作肉盾甩了出去，会子的身体抵挡着浮尘，一同被吸进了时空梦镜。
“孟行~救我！”
会子紧握住三叶草项链，悲恐的喊了最后一声，消失在了时空梦镜里。叶回渐成人形，才重生就拆散了这对恋人。本来妥妥地是个幸福的结局，谁料想得到，无奈又变成了一场慢长且痛苦的寻找。从来好事多魔，仿佛这就是叶回的使命。罪业未消，来日方长，叶回的故事以后再续。眼下，他刚刚复生，元气不足，自然是先走为上，如流星一闪迅速逃走了。
“孽龙，还不回来受罚！”
这时候，在时空梦镜中，出现一个长发白须的老道，手里拖着浮尘，背上挂着宝剑。赤龙乖乖的进入时空梦镜，回到老道身后。
“您是时间之神？”李孟行灰着心问，“我该怎么办啊？”
“时间和记忆使一切变得有意义。”老者说，“新一番轮回开始了，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在另一个世界，去吧！”
老者将手一挥，三叶草项链从时空梦镜中丢了出来，李孟行迎上去接住。就在抓住项链的一瞬间，身体突然像是铅球一样，坠进了时空梦境。一切五光十色的流光都向着头顶远去，李孟行陷入一片黑暗。一股强烈的压抑和窒息迎面劈来。似乎三石潭里的黑水又回来了。李孟行憋住胸中一口气。倏忽，眼前亮起一片明晃晃刺眼的光芒。身体坠进了一个极白的虚空当中。在这同时，耳边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光慢慢暗下来，李孟行努力地睁开眼睛，这是一间白净的屋子，像是在医院的病房。接着，一张面孔朦朦胧胧地打门口走过来了，挨到身边。面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李孟行心窝里一下子活跃起来。是会子！他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会子，又惊又喜，以致于兴奋的叫喊起来。可是还没等声音喊出来，一股劲儿抢先着从嗓子眼里往上蹿。李孟行止不住的咳嗽！嗓子里像是咽了一口砂子，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又感觉脸上紧巴巴的，嘴巴僵硬，急着伸手往头上摸。
“别乱动！好好躺着。”
“啊！我这是怎么回事！”
“哎哟！老天保佑，可算醒过来了！”会子在身边照顾着，“你别动！刚给你换的绷带，伤口还没好呢！知道睡了多久了吗？你睡了三天三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