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风流客初露相思意,燕翎子稍展镜花身(1 / 2)
鹿灵子殷梦泽因失了嗅觉,此刻独不闻臭味,遂脱身去那迷烟处寻赤帝剑。看那方才抢夺的诸人各个捂鼻逃窜,鹿灵子扎入烟中,扑地寻剑。方见眼前一抹灿红,料想便是赤帝。殷梦泽慌忙上前,正要伸手拿取,却是扑空。起身看视,迷烟未散,不知是何人拿走。四处找寻,皆不见了。
那烟在山间弥漫一刻,终于散尽,可臭味却迟迟不去,只是不似方才冲鼻。翁醉墨已趁乱将师弟背至山上将养,众弟子皆护从上山。魏崇古吐血不止,仍然强撑着,只是要见弟子林下。诸人无奈,皆知李林下是崇古自幼收留的儿徒,亲教亲养,正如生子一般。
李林下此际正在荆湖南路游方,此是剑宗惯例,凡弟子年及加冠,皆应择时下山游方数月,是成人历练。那荆南人多地广,众弟子也不知林下现在何处,为使崇古安心,只得分作几路,趁乱冲下山去,要去寻林下回来。
凤凰台上烟已散尽,殷梦泽到底不知赤帝下落。
这边弱云道人闻得臭味渐消,不再等待,复飞身来斗北镇七子。六人杀伐多时,内外有伤,心知不是对手,只得边杀边退。山下众人看着,以为剑宗山穷水尽,一哄拥上凤凰台。
北镇七子拦挡不住,败退上山。又是麒麟子乌紫丘在后阻敌,看看五位师弟都已退回山上,也不再挣扎,回身便走。
凤凰台上诸人见了,吹哨呼号,甚是得意,大摇大摆,径上凤凰崖,奔此生殿来。
弱云道人一马当先,在前紧追乌紫丘,却看麒麟子攀上凤凰崖,此生殿已在眼前。弱云快步登山,忽然遥闻铃鸣,迎面飞来一根红绳,只见身侧忽现两名女子,皆着彩衣,各捻红绳一端,正拦在弱云颈下。弱云不及闪躲,被红绳一抻,险些栽下山去。急忙聚力稳住脚下。却见彩衣女子体态轻盈,身如飞燕,拽紧绳端,在弱云身边跳跃环绕,一根红绳越缠越紧,绳上系着一行铜铃叮铃地响。
身后诸弟子见势,赶忙上前救助。却闻云端又传钟声、鼓声、萧吹、笙奏,复有琵琶、箜篌、嵇琴、云筝一时间不知传来几样声色。每闻一乐,便有一女子上前,华服丽裳,妙若婵娟,各着一色,手捻管弦。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哪里知道声色非是白演。却看诸女子或持铜琵,或握铁管,迎头便砸。
凤凰崖上诸人遥闻乐声,乍是惊异。鹿灵子却甚喜,开口道:“是七弟来也。”
却看山路之上,弱云道人被红绳缠得面色赤紫,几要绝息。弟子杨忆元扒开众人,赶上前去,一剑把红绳斩断。两端女子遂丢了红绳,复从腰间解下一绛一紫两条腰带,各是一条皮鞭,迎面便抽。
亿元年轻,自幼在山修炼,哪里见得这些女子撒泼,涨红了脸,转身遂走。
弱云拽下脖间红绳,猛烈喘气,见二女复来猖狂,遂施起齐云拳法,也不管男女,迎头重击。
却看一绛一紫,齐声娇嗔,一旁众姐妹闻了,都来缠斗。弱云出拳狠辣,却怪这些妇人竟如此轻巧,打在肩上便顺衣划走,要打头脸又灵活的很,别处又打不得,真是全无办法。
再看这些个彩衣女子,四体轻扬,打起人来却不手软,抡起乐具,狠打要害。山下道宗弟子皆看得羞赧,余下旁门却看得起劲,起哄吹嘘。弱云被搅得恼怒,忍耐不得,遂抽出龙鳞鞭,运力要打。
下面忽闪出迷烟谷谷主画秋风,看其容貌,正是叶映双眸,如溺秋水。肩挑两山,挥臂成风。江湖噱作东南粉首、风流绻客。早看上了为首的绛衣女子,惟恐被弱云打伤,赶忙上前拦住。
只见画秋风脚步甚快,在人群中见缝穿身,一人不沾,倏地来到弱云身旁。弱云待要挥鞭,被画秋风伸手按住,狡黠一笑,“真人乃得道高士,岂可与这些脂粉计较,还是交由晚辈驯服,切勿坏了您的德行。”
弱云自然看不上画秋风这等浪荡之徒,却实不愿与这些女子纠缠,遂收了鞭,挥袖而去。
下面那些放荡之人见了,皆吹嘘起哄,争着上前。画秋风乃是青楼粉首,哪里肯让他们,复掏出檀香盒,拣了一枚尸臭散包的迷烟丸,向下一掷,顿时炸起烟来。山下诸人见势,捂鼻快退。画秋风昂首但笑,又拣出一颗,略略小些,是芬香丸,放入口中,微微嚼动,吞了下去,顿时浑身溢香。
那些女乐只见画秋风掷了一枚弹丸,顿时山野弥臭,无处可躲,只有他身旁还香些。
画秋风乃是风月场上的好手,拿着一把铁臂扇,轻吹一口气,纷然撑开,但见扇面上画的是明妃落雁,扇背上绘的是西子浣纱。款步走到乱花丛里,轻扇宝扇,异香扑鼻。
那些女乐只为躲着臭味,也不愿离他太远。画秋风也不言语,边走边看,只拿眼神捉人。走到绛衣女子面前,忽然解下金丝披风,扇扇也是生香,就要伸手给绛衣披上,“美人,你是天生玉骨,可别被这些俗人给熏坏了。”
却看那女乐把双眉蹙起,怒骂道:“好呆徒,谁要你的披风。”一面把披风甩开,转身就走。画秋风一见美人嗔怒,愈加兴奋,把心花都咧开,直要上身去扑。这些女子见了,哪肯容他欺负,挥起乐具,劈手便打。
画秋风以为几个女子娇嗔,能有多大力气,全当戏谑,故伸头去接。不料众女子亦非凡人,画秋风抻头接了一笛,登时天灵一震,险些栽倒,疼得紧呢。那些女乐看他滑稽,皆噗嗤去笑。画秋风见状,忽又变成笑脸。故意退了几步,偏惹诸人来打。
那绛衣女乐生厌他轻佻,遂舞动手中铜铃,照着画秋风面首,倏地飞去。画秋风看着铃来,不躲不闪。抻开手中披风,上面是金线绣的玉奴羞花。觑着铃来,转起披风,把铜铃接住,又用披风盛着,送到嘴边亲了一口,对绛衣女子调笑道:“我的人,这可算是咱俩的信物了”。
说得众女乐恼怒,尽来降他。
画秋风也非善辈,把披风复又披上,抽出铁臂扇,那扇骨皆是铁制,拿在手里颇有分量,与诸人周旋。
那些女子与画秋风厮打在一起,岂有不近身之理。被画秋风觑着机会,一把将绛衣女子揽在怀里。绛衣挣扎不开,画秋风越搂越紧。抱着美人转身欲走,忽闻山间清香,把方才臭味都盖过,不知是何处传来。众女乐齐齐撇了绛衣,退后列成阵势,鼓声奏乐。
画秋风甚是惊异,回身看去,只见天际飞来一人,轻如云燕。画秋风搂了绛衣欲走。那人倏忽竟到眼前,画秋风欲走不及,只见那人手中捻着一枚二寸开方的铜印,正中打在画秋风额头之上,剧痛铭心,翻身滚下山阶,被众人扶住。画秋风强支镇定,睁开两眼只觉天旋地转。一摸额头,中击处疼得厉害,鲜血顺流。从人赶忙用绢擦净血迹,却看那额上红肿,留下了一个“尤”字。
绛衣脱身,向那来人作揖敬道:“谢过师傅。”言罢复归己位。众女乐齐齐列成阵势,共有一十二位,各持乐具,奏起词牌,乃是柳耆卿的《少年游》。
画秋风方才正在得意之时,忽然滚下山来,脸上又破了相,恼怒非常,复翻起身,抽出铁臂扇,踏步要斗来人。几步跨上山阶,看清那来人面貌:
目若深谷,鼻似朗丘,身挺挺如玉山伫立,袂飘飘似枝头花招。素衣朱带,冷面温瞳。正是北镇第七子,燕翎谈玉楼。
画秋风见谈玉楼手上抚弄着一枚铜印,正是方才所挨之物,破口大骂:“好杀才,你怎敢坏了爷爷的好事,岂不闻我迷烟谷画秋风的大名。”
燕翎子冷声笑道:“还怕你震昏了脑子,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又回身对绛衣说道:“秋云,记住你仇家的姓名,来日也有个撒气的去处。”
画秋风闻言益怒,大骂道:“好狂徒,你若有能耐,今日便取我性命,何必指靠那女子。”
谈玉楼道:“今日我便杀你,却待你从人把尸首葬了,再让我弟子平坟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