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国士待我,我国士报之。(2 / 2)
“我这里有一位贵客,已经住了许久了。”萧羽笑道,“大家长可能猜到他的身份。”
苏昌河闻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味,看着脚下泛黑的土地:“药王辛百草有一个师弟,从医擅使诡道,被称为鬼医夜鸦,他已经消失多年了,如今在你的府中?”
“大家长真是聪明。”萧羽推开了府门,走了进去,一股腥臭味顿时扑面而来,他却似已见怪不怪,只是笑了笑。
苏昌河闻惯了血腥味,却也实在难以忍受那样的气味,微微皱了皱眉头。
“殿下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人走了出来,嘴角挂着的那丝笑容,让人看着有些不寒而栗。青衫人往萧羽背后望了一眼,彬彬有礼地垂首道:“这位想必就是暗河的大家长,苏昌河先生了。”
苏昌河点头:“夜鸦先生。”
“不是什么先生,请进吧。”夜鸦转过身,走了进去。
萧羽带着众人走了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只闪着几道摇摇欲坠的烛火。夜鸦手指捻过一道烛火,手指轻轻一弹,一整排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做的不是什么明面上的事,不好意思点太多的蜡烛,还请各位见谅。”
烛火亮起,苏昌河才看清了这座宅子中的面貌,只见四处绑着一些闭着眼睛、似乎陷入沉睡的男子,他们被铁链绑在墙上,赤身**,身上乍一看望去洁净无伤,但仔细一看却有一些细小的刀伤。其余地方放着一些长相各异的药草,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刀具,但都摆得整整齐齐的,出了空气中那股奇怪的腥味,整个屋子看上去都很干净利落。
“当年我喜欢以人试药,却被药王谷的同门所不容,这些年辗转江湖,幸得赤王殿下收留,给了我这处宅院,在这里一住便是十多年。但还好,这几年也终于得了些成果。大家长,你适才已经见到了我最完美的作品了吧。”夜鸦笑道。
苏昌河转头望着那个黑袍人:“他?”
“是。他如果失了神智,被炼成了药人,是最好的杀器。”夜鸦站了起来,走向黑袍人,伸手抚摸他的脸庞,“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而接下来,我会拥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作品。”
苏昌河皱眉:“我见过他,他的确很强,但并没有这么强。”
“我的药会让他变得更强,越来越强。”夜鸦收回了脸庞,“因为泯灭了自己的心,所以再也无所顾忌,没有枷锁的猛兽才是最强的。不过殿下,你让我做的那件事,我至今还没有做到。月姬。”
在夜鸦的呼唤下,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肌肤莹白如玉,正是那名震天下的杀手月姬。月姬抬起头,望向夜鸦,目光空洞。
萧羽望着月姬,叹了口气:“不妨。我可以等,还请夜鸦先生尽力。”
“必当竭尽全力。”夜鸦点头,轻轻一捻,一粒药丸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大家长,这样的药丸,每日吃一粒,只要吃上三日,然后带上他们来见我,我给大家长一个最强大的暗河。”
“然后就会变成和他一样的。”苏昌河望着黑袍人,“活死人?”
“大家长想要做那江湖第一人,又如何舍不得这十几个人呢?”萧羽开口说道,“何况等到将来,这些人也会成为大家长手中最锋利的刀。因为他们,绝不会背叛。”
苏昌河皱着眉头,双手束在身后,手一下一下地敲着。
“三位家主以及大家长已经足够的强了,自然不需要夜某的帮助。”夜鸦笑道,“只是其他人,对于天启面前的这个战场来说,需要变得更强。”
苏昌河挑眉道:“先生好像很兴奋。”
夜鸦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上唇:“的确很是期待。”
永安王府。
叶若依读完了华锦派人送来的信,转身对萧瑟说道:“三日,三日之后,华锦就要为白王治眼睛了。”
萧瑟点头:“好快。看来二哥果然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越是迫不及待,赤王那边就越是可能做出可怕的行为。上次暗杀董太师离间我们,这一次想必就该对华锦下手了。”叶若依转头望了一眼,“雷无桀呢?”
“这几日,他们都会在暗中保护华锦。”萧瑟说道。
“华锦神医身边有掌剑监保护,还有沐春风在,难道也不安全?”叶若依皱眉道。
“不,就算加上雷无桀也算不上安全。其实整个天启最不安全的就是她,一开始大家需要她,是因为需要她保父皇不死,他们还没做好天下乱的准备,如今他们或许做好准备了,父皇应该死了。白王的眼睛是其次,父皇的性命才是关键。”萧瑟沉声道,“三日之后,白王府。我们都得在,那一晚他们一定会动手?”
“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二哥会看到重见光明的希望,他马上就能完成多年的夙愿了。然后在这个时候,唯一能救他的人却死了,他的内心会因此而崩溃。在这个时候彻底摧毁二哥的意志,萧羽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三日后。
兰月侯府。
兰月侯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衣,腰间挎着长刀,头发束起,走出了房门。
管家见到兰月侯这副装扮,吓得大惊:“这这这这……侯爷!你这是要去杀人啊。”
兰月侯诗酒风流,纵情朝野,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人缘好,可这不代表他不杀人。见过他杀人的不多,在这府里的管家却见过几次。
“也不见得真要杀人,但若是有人送上来,那就杀了吧。”兰月侯笑了笑,“备马车吧。”
“去……去哪里呀。”管家问道。
兰月侯向前走去:“白王府。”
承安殿。
沐春风和华锦默默地整理着医箱,最后沐春风将医箱背了起来,又将长剑挎在了腰上。华锦望了他一眼:“我们去救人,又不是去杀人。带剑做什么?”
沐春风笑了笑:“我们不杀人,却也要防止别人杀我们。走吧,师父。”
华锦挠了挠头:“这天启城可真麻烦,真想早点结束了这事,回药王谷。”
沐春风眼睛一亮:“药王谷,我可以去吗?”
华锦白了他一眼:“你是我药王谷的弟子,自然可以去。”
沐春风喜道:“好嘞。”
他们走出门,五大监中的掌剑监瑾威公公以及掌册监瑾玉公公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我说师父,皇帝出行差不多也就你这架势了。”沐春风见两位公公都一脸郑重,不由得感慨道。
瑾威公公郑重,是因为华锦不能死,圣上的性命还在她的手中。
瑾玉公公郑重,是因为他是白王的二师父,他知道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对白王来说多么重要。
而他们都知道一点,今日,很多人都想杀了华锦。
雷无桀抱着剑等在宫门之外,腰间的心剑从晨时就一直震鸣。
“不安啊。”他轻声叹道。
白王府。
萧崇今日如同往常一样,起床后沐浴,更衣,坐在庭院中听凌邵翰对朝事的禀报,随后练功,习剑,然后用膳。
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如同往常一模一样。
但太过正常了,太过一丝不苟了。
连萧景瑕都忍不住感叹:“皇兄今日紧张了。”
站在他身旁的凌邵翰点了点头:“毕竟是他求了多年。”
萧景瑕望了他一眼:“那你呢?”
凌邵翰垂首:“亦是求了多年。”
“好。”萧景瑕点了点头。
赤王府。
苏暮雨抱着他那柄油纸伞站在庭院之中,苏昌河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呢?”苏暮雨问道。
“我另有安排,今日你先出马,到时候他们会来接应你。”苏昌河答道。
“好。”苏暮雨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个好种子,夜鸦先生说,他能成为绝佳的作品。”萧羽见苏暮雨走了才走出来。这个代号为“执伞鬼”的杀手当年位列四大魔头,对他一直很恭敬,却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不要试图打他的主意,不仅是他,暗河三位家主的主意都不能打,暗河的每位家主在各自的家族中地位和威望都极高。甚至,我们做的事情也不能让苏暮雨知道,那些棋子在用完以后,需要死。”苏昌河望向萧羽。
萧羽点头:“虽然很可惜,但已经和夜鸦先生说过了。”
苏昌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这一次出动了这么多的人,但是无论是白王,还是永安王,都会保护那个药王谷的小丫头。永安王不会再相信,暗河听命于白王,我们这是在同时与两者为敌。”
“这一次之后,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白王了。”萧羽笑道,“至于永安王,之后自有其他方法对付他。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谁才是他们最该担心的敌人。”
白王府。
华锦带着沐春风走进了白王的房间之中。里面萧崇,萧景瑕,以及凌邵翰正等着他们。
瑾玉公公和瑾威公公站在房门两侧,面色凝重。
兰月侯的马车停在了白王府的前门,他闭着眼睛坐在车内一言不发,看起来并没有下来的打算。
亲自驾车的管家抹了一把汗,心中暗道:看来不是来杀白王的,幸好幸好。
萧瑟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司空千落握住了长枪,随时准备出手。萧瑟没有带无极棍,今日他并未打算出手。
雷无桀打了个哈欠,躺在了屋檐之上,身边的心剑震鸣不止。
而在府内,还有一位前辈走出了房门,他是任何人都不想遇到的对手。
再厉害的杀手遇到他,也巴不得绕道而行。
怒剑仙,颜战天。
数不清的黑影正在靠近。
天启的杀幕,已被掀开。
而更危险的对手,却正直奔天启而来。
白王萧崇坐在榻前,对华锦说道:“神医,如今马上就要开始医治了,我却还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
萧景瑕在旁边开口道:“皇兄不必问那么多,听神医的便是了。”
华锦掏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轻轻地烧了一下:“殿下什么也不要做。”她将银针取下,沐春风递上一个药瓶,将上面的药水滴在了银针之上:“这个叫神仙醉,只要往殿下身上扎上十针,殿下就会失去所有的知觉。等殿下醒来的时候,就是重见光明的时候。”
“神医,我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萧崇追问道。
华锦想了想,微微皱眉:“不传之法,不能告诉你。”说完一根银针已经扎在了萧崇的胸前,她一挥手,沐春风又递上一根银针,转瞬之间,十根银针已经扎在了萧崇的身上,他果然如同华锦所说,立刻就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华锦转过头,望向凌邵翰:“下一个就是你了,你也会被刺入十根神仙醉,但是和他相反的是,醒来之后你就看不到这个世界了。现在需要再多看一眼吗?”
凌邵翰笑了笑:“不妨。邵翰不是这般矫情的人,这般形式的事情不过多此一举。请开始吧,华神医。”
沐春风忍不住赞叹道:“凌先生虽是文人,却有将者之气。”
凌邵翰摇头:“文人亦有凌云气,将军也有怕死时。谁说文人就一定不如将者呢?”
华锦点了点头,手里已经握着一排银针:“那就如君所愿。”
白王府外。
兰月侯闭着眼睛,一下接着一下地敲着刀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管家在等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侯爷,咱们是在等谁啊。”
“等索命的恶鬼,游离的亡魂。”兰月侯淡淡地说道。
管家打了个寒颤:“侯爷可别骗我。这大晚上的,哪来的亡魂,又要索谁的命啊。”
兰月侯幽幽地问道:“如今天启,谁的命最重要?”
“那不管何时,都应该是皇帝陛下的。”管家回道。
“那皇帝陛下的命如今在谁的手中?”兰月侯又问道。
“华锦小神医?”管家一愣,“华锦小神医在白王府中?那让黎校尉和几位公公守护便是,王爷千金之躯,如今又身为监国,何须来做这危险的事情。”
“她是我带入天启的,自然应由我完好地带离天启。”兰月侯缓缓说道,“别的人的命我可以不管,要想取她的命,得问过我的刀。”
管家叹了口气,扭过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不远处已多了个人。
那人将一柄重刀扛在了肩上,冲着管家憨厚地笑了笑:“你好啊。”
管家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是像个鬼一样。”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人身形一动,已闪到了管家的面前,重刀挥落。管家伸手一挡,整个人被逼得退了六步。
他甩了甩手,手上的银丝手套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他对着马车中的兰月侯说道:“侯爷,这个鬼可不简单。这一刀,就把天启九成九的高手给压了下去。”
“不知来的是暗河的哪位高手?”兰月侯问道。
“暗河谢家家主,谢旧城。”谢旧城持着刀退了三步,“我是杀手,不遵王法,无视国律,为了杀人事而来,就不给侯爷请安了。”
兰月侯点了点头:“你用的刀,我用的也是刀,今日就不必管彼此身份了,用手上的刀说话便可。”
马车的幕帘在此时忽然飞了起来。
兰月侯的长刀瞬间出鞘,突过幕帘刺了出来,在月光之下,整柄长刀闪着幽冷妖媚的光,一如兰月侯的人。
但是兰月侯长刀一翻,刀势却忽然变了。
并不优雅,也不妖媚,而是狠,凶,以及,狂!
长刀斩落!
群鸦飞起!
谢旧城以重刀相抗,却被兰月侯硬生生地打得连退十三步,他以重刀抵地,才勉强停住了退势。谢旧城低声喃喃道:“狂刀?”
兰月侯微微弯腰,长刀紧握在手中:“好眼光。”
北离兴剑,南诀重刀。这是一直以来人们心中的常态。但是北离却也出过绝世的刀客,比如被称为狂刀的赫连濯,他已经隐退了多年,没想到如今狂刀再现,却是在尊贵的北离兰月侯手中。
“在北离难得遇上一柄好刀,很荣幸。”谢旧城笑道,“请。”
兰月侯足尖一点,已经袭到了谢旧城的面前,他长刀挥起,猛地斩下:“谁和你请,给我滚!”
谢旧城挥刀一挡,兰月侯再斩!
谢旧城猛退,兰月侯急追,再斩!
管家摸着手中的银手套,感慨道:“侯爷的本性又露出来了,真是令人心惊啊。”
金衣兰月侯以风流文雅闻名于天启,但只有很少人知道,这位侯爷脱下金衣,换上这一身黑衣的时候,狠厉的,才像是个真正的恶鬼。
而当谢旧城与兰月侯对刀的时候,却又有两道身影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
管家对兰月侯问道:“侯爷?”
兰月侯摇头:“后面的事,自然有后面的人料理。今晚来的鬼不止一个,捉鬼的人却也有不少!”
一身紫衣的女子持着一把紫色的长伞从空中缓缓落在了白王府的庭院之中,她轻轻旋着纸伞,上面亮晶晶的粉末缓缓地落在了地上,那些附近的草木瞬间就枯萎了。
另一个执伞的男子却是慢悠悠地从大门口走进来的,他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脚步不缓不慢,神色也十分淡然。只是那些试图靠近他的府兵却被他的杀气所慑,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瑾玉公公摸着手中的玉扳指,缓缓道:“执伞鬼苏暮雨,蜘蛛女慕雨墨。两位暗河家主来到这里,是要杀人吗?”
苏暮雨点了点头:“是。”
“想在我们五大监手中杀人?”瑾威公公冷笑了一下,“暗河这样躲在阴影里的人。也配?”
“配不配,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慕雨墨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