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非木石岂无憾?(2 / 2)
“嗯?你在说什么?”黄粱抬起头来问道,他听见对面年轻道人呢呢喃喃说些什么,因是心中思虑愁想时没注意到,要是寻常蝇声蜜语也莫想逃过他耳朵,只是依稀听到一些话在耳中一闪而过。
“没什么。”吕纯阳神秘一笑,莫名其妙说道:“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什么,会知道的。”
黄粱对于面前这个突兀出现的年轻道人感到好奇的同时,也觉得稀里糊涂,这群道门里的家伙整天神神叨叨的,他之后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喝茶。
吕纯阳笑了一下,随后起身离去,整的蒙眼剑客一头雾水,举着茶杯停在半空,杯中茶水一道涟漪形成,黄粱又若有所思地朝吕纯阳离去的方向望去。
周百岁在吃完午饭后就提前来到胡宅府邸干活,这是难得找到伙计,自然上心,毕竟每日不仅给饭钱,完活还给十两白银,这么好的活简直就是天降,饭钱每次有二十个铜板是一日开销,但周百岁花不这么多,基本上回家囫囵填饱肚子罢了,周百岁打算给吴疵和周灏每次捎上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香气出炉的大饼,也就花个五六铜板,这么一算下来他可是能存不少钱勒。
可是吴疵死皮赖脸地跟着周百岁来,他说不要钱帮周百岁一起干活,周百岁怎么推托都不行,周百岁拗不过他,只好带吴疵来了,周灏原本也想来帮衬一把,可是自家来了伙计,自家老爹忙不过来,只好留在店中帮衬。
一路上周百岁都在想着如何向余府管家说道这件事,虽说帮衬,但没有人主人家开口,周百岁还真做不了主,周百岁已经打算给余府管家说将工酬分一半给吴疵,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余府管家笑呵呵地应下了,原本周百岁认为他是个很难说话沟通的人,毕竟招收工人时是那般刻薄。
或许是因为吴疵是免费帮衬,多个人也是节省些时间,周百岁只能将信将疑的这般想着,哪怕这有些不信服,毕竟连周石这蛮力气子人都没收。
余府管家是个约莫六尺的矮小老人,留着个山羊胡,发丝灰白相间,琢磨着有个花甲岁数,他望着少年欢快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公子收下他是出于好心帮他,还是无心害他。
管家那浑浊的双眼看着少年背影模糊不清时才收回视线,他希望自己老迈昏聩看错了眼,也希望周百岁是个福寿连绵之人。
管家转身离去,但走至半路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后方胡宅府邸,那府邸牌匾都已摘下,门前镇宅石狮子也成了粉渣碎裂一地,他忍不住小声道:“希望小子你长命百岁吧……”
周百岁在回到那胡府院落内时,这里早就变了大样,府砖砌石都被掀了个个,听说余府要将这里改造个府库,要在这里库存些皮草等物,其实他很不明白为什么要翻修一遍这宅子,耗时还耗力,难道只是单纯觉得晦气?
管家要求工期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完成,差不多还有十天吧,周百岁看着周围假山景说的院子有些局促不安,心中想着这么好的院子可惜了。
此刻吴疵坐在屋顶上朝着周百岁叫喊道:“百岁!他们叫我们把这屋檐上瓦片都揭喽!快快!麻溜点!”
周百岁闻听立马从一旁梯子上去,刚踩踏上这瓦片上,就不想再出第二脚,这瓦片炫彩滢滢,阳光打在这瓦片上,映彩出金黄琉璃瓦片色彩来,像是用金水镀了一层膜,周百岁咧了咧嘴,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这般闪烁金灿灿的瓦片,周百岁看着这就想起自家屋顶土瓦砖窑,他有些不忍下手。
啪嗒!啪嗒!
这时一阵霹雳啪啦碎裂砖瓦声响出,吴疵此刻正欢快地往下扔瓦片,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好不快活。
“喂!上面的臭小子!往哪扔呢?!差点儿摔老子头上!!”
周百岁一阵苦笑,心底有些后悔。
竹林书塾这边。
石河村镇上人人都称上一声老先生、孩子少年都叫上一句夫子的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睛,犹如睡着了般,很自然地眯上了双眼,好似惺忪稀睡。
莫境缓缓起身,
双手执礼作揖鞠躬,
这次腰弯的极低,头低的更低。
良久之后,他以脚步很轻很轻的姿态,甚至有些蹑手蹑脚,鸿毛细雨不觉意地退出书堂,轻轻地拉开格扇门,踏出之后,又转身很轻很柔地合闭上扇门。
拉上瞬间,莫境用声如蝇音的声音说道:“先生好好休息。”
中年儒士转身顾首间,
不知已然泪流满面。
这一日,
先生离开了学生,
而学生……再也没了先生。
这位铁石心肠的魔儒有些哽咽,两行热泪滑过脸颊,轻声道:“我……再也没有先生了……”
有时,先生二字很轻,轻如鸿毛。
此时,先生二字很重,重若泰山而不止。
中年儒士摸了摸泪水,笑了笑,他怎么不该笑?他该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再无那那抹始终悬挂嘴角的微笑,苦涩酸胀,真让人不舒服,真让人想哭……
“原来……我也有泪啊?”
人者,岂能无情?
纵然是仙,也难以太上忘情。
千载心性,早已忘脱情爱,视之蚍蜉,可师生情亦是情。
一句先生,道千古,更道尽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