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举家流放(1 / 1)
凉州地处大汉西北边陲,有着“天下要冲,国家藩卫”的称呼。
因为凉州地处边陲,所以所辖之地,胡汉混杂,民风彪悍。因所处之地多戈壁,沙漠等地形,不兴农业,粮产稀松,故常有胡羌劫掠边民之事。虽陆续有皇甫规,张奂,段熲等人,卫戍凉州,仍难以彻底解决边疆之患。
汉灵帝熹平六年(177年,凉州汉阳郡成纪县,李氏宅邸。主堂首座上,坐着一位中年文士,此人头发半白,目有精光,面纹如雕刻,巍然不动却不怒自威。此人名李密,字伯隐,乃李氏当代家主。李密身前,则坐了一众李氏各户掌话之人。
李密虽貌似从容坐于座上,可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无法平息。
因为就在两个时辰前,李密在成纪县城内的好友差人来报,前日被抓获的李氏族人李韦,已于狱中被屈打成招,承认勾结羌人,传送军报之罪行,证据确凿,此刻已然认罪伏诛。
李氏族人三百一十二口,并皆诛连,全部流放岭南,明日即启程。
得此消息,李氏族人俱惊,尽皆聚于此,来商讨应对此横祸的办法。
此时,一个白须老者突然站起身,望向李密说道:“伯隐,汝既持李氏拄杖,此时却怎不出言,可有破局之法?”口气已然有了些许怒气。其实在座之人都清楚,如此飞来横祸,且李韦屈打成招,罪名早已盖棺定论。通敌之罪,祸及全族,可是面临危局,谁又不想求一条生路呢?
此时又有人道:“破局?如何破之?李韦已然认罪伏诛,明日吾等均带枷发配,已成定局!只怨那李韦,仅为一时狂言泄愤,妄顾当今朝堂局势,公然开罪宦官,以致诛连全族!”
李密眉毛一挑,望向那族人道:“休得胡言!我李氏一族同气连枝,自当同仇敌忾,怎可自相忿怨?”李密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奸宦卑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已至此,恐多说无益。然此行流放岭南,千山万水之遥,路途艰险,我等及冠之人,亦恐折十之四五。我之忧虑,乃我李氏稚子众多,此行艰险,恐难保全其性命。我意既罪名已立,已然无法更改。而我李氏之家资,明日查封后定然缴收官仓。不若今日聚我李氏之资帛,以赂其魁首,且保我李氏之根基不失。”
面对此等近乎绝境,全身而退是万万不可能了,若能保住李氏幼子,延续香火,自然是不幸中的万幸。“善哉!”“然也!”李密的建议得到李氏族人的支持,毕竟千里流放,一路山川险要,蚊虫猛兽无数,幼儿流放,死者十之八九。
接着李密又同族人商议了流放途中各项事要,以及流放过程中遇险自救之法等,面对即将到来的厄运,众人皆唏嘘萎靡。
不多时,李氏全族已将钱财聚集,并连夜差人送入成纪城内。半夜,消息传来,孩童亦属李氏宗嗣,不得脱罪。然而念及李氏一族作为边地人,时常帮衬县内抵抗羌胡,遂应允待发配以后,孩童可卸去枷锁。收到这个消息李氏族人有些失望,可这个结果也不算最坏的结局。
今夜的月亮格外温润,月光皎洁,洒满大地,似乎一切隐匿都无法遁形。
这一夜,李氏一族注定难以入眠。
李密在院子踱步许久,终于还是踏入了别院。别院居住着的,是一妇人,虽衣着朴素,却也颇有姿容。
见屋舍内尚有亮光,李密踏步走上前去,抬手欲敲门,却又放下。“来人可是兄长否?”屋内传来妇人的声音,李密收拳,咳嗽一声以示回应。“兄长请入内,门并未上锁。”李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毕竟这半夜入人卧房,还是弟妹,怎么说来都不合适。
“兄长这半夜来访,可是为了……”。尚未等妇人说完,李密望了望卧榻上熟睡的幼童,又转身望向妇人,语气坚定地说道:“今夜,汝务必携显儿离开此地!”。
听闻此话,妇人似乎并不意外,孀居多年,兄嫂处处待她们娘俩甚厚,衣着饭食,也处处以她们为先。“兄长此话何意?既为李氏妇,自当同李氏同富贵,共患难,覆巢之下,蝼蚁尚不散去,况人乎?”这妇人刚烈,并不打算携子外逃。
“昔日吾弟客死他乡,将汝等母子二人托付于我。今宦官陷害,李氏蒙难,为兄已无力扭转。今日汝与显儿必须离去!吾弟已亡,我已将汝母子二人除于宗嗣。吾已安排门人,趁夜将汝母子二人遣送回南阳归宁(回娘家!且速速收拾行囊,三更出发!”
此时的妇人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兄长!妇自入李氏门楣,即生为李氏人,死为李氏鬼!”。“修要再言!我知你刚烈,然显儿毕竟年幼,此去途中艰难险阻,九死一生,汝一妇人,如何处之?为兄无力护尔等周全!显儿自幼聪颖伶俐,此后定然前途无量。吾既已应允吾弟之托付,自不能食言!他日若李氏仍在,显儿亦随时可归依本宗!莫要让为兄为难!”
此时妇人已哽咽不能言,稍缓片刻,妇人道:“那定儿与继儿又何处之?其与显儿同般年岁,如何受得这流放之苦?”李密脸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却只能低吼道:“那又待怎样?定儿与继儿,吾自当随行照料,又干汝何事?汝与显儿已非李氏族人!且速速离去!好自为之!”
第二日,李氏全族被羁押发配,男女老幼,俱带枷锁,流放岭南。路边很多百姓驻足观看,指指点点。公道自在人心,这明显的栽赃陷害,十里八乡自然心如明镜。
李氏一族,乃“飞将军”李广之后,居此地数百年间,亲善邻里,扶危济困,多次组织乡勇抵御胡羌,威名远播。
望着渐行渐远的李氏族人,有人道:铿锵李氏,守土固国数代,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此去岭南,不知能有几人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