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聊天（1 / 2）

不知过了多久，蓟幻睁开眼睛，依旧是轮回树下，熟悉的旷野景象，但只剩下她一人。

她的心中并不慌张，反而很久没有这样平和过，一定是那颗树种给她带来这样的变化。她抚了抚眉心，她知道树种正悬浮在她的灵台中央，时刻散发着氤氲的光辉。

“他竟将这树种给了你，”身后传来一柔和的女子声音，蓟幻回头一看，就看见一面容清丽的白衣女子在她身后，笑吟吟地望着她，“你一定是对染彦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吧。”

她看起来很是年轻，比蓟幻看上去年岁大不了多少，但眉目之间却有不属于眼前这个年纪的成熟。

闻言，蓟幻有些手足无措，她小心发问：“您是……云袂前辈？”

只见那女子广袖一挥，地上便出现一方石桌与两个石凳，她先顾自己坐下，一边说话一边招呼着蓟幻也坐，她说：“曾经是，如今只一道残魂罢了，前尘往事我已忘了七七八八。”

待到蓟幻也坐下，云袂才大方笑道：“这里是轮回树中幻境，你不过是炼化树种途中精神飘忽至此，不用担心，而且这里也没有实在的茶水点心，我也就不招待你了。”

忽然她转过脸来神秘兮兮地对蓟幻说道：“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还是可以让这地方变得热闹一点！”

云袂抬起那只纤细白皙的右手，轻纱滑落手腕，露出一段如藕般光滑细嫩的小臂来，光点从她的手中浮现，散落在草地上，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兔子，鹿，鸟，幻境霎时间多了许多生气。

“这是尘魄，你在上界有无见过？”

蓟幻想了一想，迟疑地摇了摇头。

云袂耐心解释道：“尘魄是世上最纯净的灵气所聚集起的物种，先有灵体，后生灵智，世上所有尘魄与天地相连，与彼此也相连，只要是有灵气的地方，它们可以随时随地消散，然后在另一时间地点重聚，而修行者大多杀孽深重，许多人穷其一生也见不到这神奇的物种。”

蓟幻听到这话，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也杀过人。”

一只三花猫跳到云袂膝上，随意倒下，任那只纤纤玉手搔弄它的脑袋，发出满足的呼声。

“而我，比你杀的只多不少，”云袂低下头看着猫，眼中满是温柔，“出生在这暝山，只有出生时就锦衣玉食，被人捧在心尖上的人才不用自己动手杀人，然而，他们手上的杀孽并不见得比你我少。”

蓟幻也看着那只猫，才被柔柔地搔了几下脑袋，它就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快乐得呜咽起来，她已记不得，生命中还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获得这种轻易的快乐。

“前辈怎知我来自上界？”她抬眼望向对方。

“我曾在轮回宗修行的功法也与转世轮回有关，修炼至深层，我偶尔也能瞥见一人的前世今生，”云袂闭着眼睛，似在享受清风吹拂，她缓缓睁眼，半眯着眼歪着头看向蓟幻，轻声说，“更何况我寄生于轮回树，与轮回树种也有联系，我看见你在上界，和一个女孩，她跟你长得很像，但你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母亲在对刚出生的孩子说话的那种温柔。才这几句话的工夫，蓟幻就对她心生好感，不知怎么，就是无法筑起心防。

“可我们曾经，真的是同一个人……我也真心希望，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蓟幻眼眶湿润，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云袂握住了蓟幻摆在石桌上握紧拳头的手，她的手很柔软，但透露出比那只拳头还要坚定的意志，她没有说话，膝头上的那只三花猫因为失去了爱抚，便跳上石桌，将脑壳向着那双交握的手上面蹭过去。手上传来毛茸茸热乎乎的触感，还有猫呼噜时微微的颤动，虽是幻境，却又那样生机盎然。

云袂惊喜地叫道：“看来这个小家伙很喜欢你呀！”

蓟幻抬头去看，脸颊就划过两行清泪。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遇见染彦他爹，我实力不济，又被仇家追杀，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又在今后的日子对我一直多有照拂，我恐怕连今日的样子也没有，”云袂娓娓道来，“那时候我虽然看着潇洒，但又觉得，如果我不是站在他的身边，那么我谁都不是。”

“后来他被敌人掳走，我孤身一人生下染彦，本想为了染彦苟且偷生，我也很清楚这是正确的选择……”

说起这些事情时，她的脸上没有悲伤与迷茫，而是一种真诚与坦然。

“但我为什么要做正确的选择？”她直起身子来，浅浅伸了个懒腰，“因为要做正确的选择，我今后只能带着我的孩子过着东躲xz的悲惨生活？我就必须要无视自己的痛苦与孤寂，明明知晓他就在敌人手中，但我却只能祈祷他平安无事吗？”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人一定要依附别人而存在的，我选择去救他，不是因为我失去了依靠，”云袂目光灼灼，随即闭上了双目，“而是因为我失去了丈夫。”

“虽然有一点对不起染彦啦，但我本就是冲动的人，”她看向蓟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泛出点晶莹的泪花来，“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微风伴着花香吹过云袂的发间，她的微笑看上去也很寂寥。

再问她是否后悔也没有了意义，二人无言地站起来，走到树下，蓟幻打算离开。

“谢谢你一路照拂染彦，他都与我说了。虽然你总是以冷漠示人，但其实心底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也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