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他缓缓地摘下耳坠……(1 / 2)
今日是崔氏家臣汇报的日子, 家臣们早早来到寻仙殿,未到正午,寻仙殿主殿长桌两旁就已坐满了人, 唯有略高的一个三足金乌座空着。
那是崔家家主的位子。
崔家家主崔然隐世多年,近百年来从来没用真身参加过任何一次的寻仙界大会。每一次的寻仙界大会,家臣们都只能看到崔然的一缕虚影坐在三足金乌座上。
以往的寻仙界大会,崔然都会提前在寻仙殿里等待一百零八境的境主,然而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快到正午了, 三足金乌座上仍然空无一人。
殿内众人用余光瞥着紧闭的大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得到的那个消息。
临钺仙君来了寻仙界。
马上就到了举办希夷大比的日子, 临钺仙君在这个时间点上来寻崔然, 很有可能是来与崔然商议婚事的。
早在裴游鱼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就传出过崔然有意为崔子越聘娶裴游鱼的说法。无风不起浪,既有这样的言论传出,那么说明崔然很久之前就有提过这桩婚事, 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被邬念青拒绝了。
有之前商议的基础,一个晚上应该够出结果了。结果一出, 这一次的寻仙界大会就是最好的宣布时间。
崔子越是崔然唯一的子嗣,也是寻仙界下一任界主,无论是对于崔然而言,还是对于寻仙界而言, 他的婚事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宣布这样重要的事情时,总不能用一个虚影吧?
这一次寻仙界大会,崔然很有可能亲自参加。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看向门口的目光更加热切。
忽然间,一抹金影落在门口。
众人屏住了呼吸。
耀眼的日光中现出一顶朝阳冠。
羽衣雪袍的少年缓步走入大厅。
随着大门逐渐被关上,日光被挡在了门外, 少年身后三足金乌的幻影逐渐消失,化为碎金似的一点点落在腥红长毯上,腰间悬的玉环佩反射碎金的光芒,在雪色衣摆上投出金乌的形状。
来者不是崔然,而是崔子越。
境主们纷纷起身行礼,侍候在殿内的守卫们赶忙从一旁搬出一张三足金乌椅,摆在中心那张椅子旁边。
按理来说,这里也该有崔子越一个位置,然而这些年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平日里多在各个秘境游历,鲜少待在寻仙界,故崔然把他的位置撤了下去,让他只管在外游历,不必再每三月一次回寻仙界参加会议。
崔子越厌恶裴游鱼,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归来,难道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反抗这桩婚事吗?
“少主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个靠近崔子越的境主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正好有空,就回来看看。”
崔子越垂下长睫,径直越过所有人,坐在了那个稍小的三足金乌椅上,抬眼,目光扫视过长桌旁面色各异的境主,道:
“父亲与临钺仙君有要事商议,今日的会议由我主持。”
少年淡漠的嗓音刚刚落下,殿门倏地开了。
数十位女娥立于莲座之上,拥着一团金云与一团青云,金云与青云交缠着飘入殿内,最后在长桌中心停下了。
众人惊诧地抬头望去。
云雾缓缓散开,现出三足金乌环佩与相柳纹环佩,隐隐有紫光从环佩中心发出。伴随着金玉相击的清越之音,两枚环佩倏地开裂,三足金乌与九头相柳从环佩中钻出,在殿内盘旋着,所到之处,浓重的威压如潮水般铺散开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空中的三足金乌环佩与相柳纹环佩合二为一,巨型妖兽的幻影逐渐消失。
领头的女娥用玉盘接住环佩,恭敬地送到崔子越面前,道:“这是订婚信物,家主让少主仔细收好。”
崔子越凝视了那玉佩半晌,唇瓣紧抿,面上没有一丝喜色,淡淡地收下了玉佩。
各境境主见崔子越心情不佳,便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删了又删,拣了一些无关这桩婚事的小事说给他听。
三个月对于修士来说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在最近的三个月内,各境之中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境主们依次汇报完各境状况,望着面色微沉的崔子越,纷纷告退。
唯有与崔子越年龄相仿的松晟留下了。
他是浮光境老境主的儿子,幼时与崔子越关系不错,最近刚继承浮光境境主的位置。
他笑着拍了拍崔子越的肩膀,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出去喝一杯吗?”
“去哪?”
“暗香楼。”
崔子越原本正在把玩订婚玉佩,听到这话,倏地抬眼看向松晟。
松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赶忙道:“偶尔去玩玩嘛,你放心好了,晚香楼里的人嘴巴特别严,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对你的名声没有半点影响。”
崔子越恹恹听着,将玉佩扣在长桌上,随口答道:“没兴趣。”
“别啊,少君、无暇、麒麟他们都在那边等着呢,你难道不想和他们聚一聚吗?若是成了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听说裴游鱼脾气不太好,她恐怕不会允许你去暗香楼之类的地方喝酒。不赶着在婚前去一次,婚后就没有机会了……”
“走吧。”
松晟心中暗喜,带着崔子越出了爻城,坐上四边有悬有帘幕的虎车。虎车穿梭于云间,四角悬着的刀剑金雕相互碰撞,发出类似于龙鸣的低沉之声,车尾托着四条绚丽长虹,绸缎似的飘荡着,极尽奢丽。
这辆惹眼的虎车赢得了云间行人的特殊关注。
晚香楼位于中心境边缘,离爻城不远。按理来说,越是靠近这种寻欢作乐之所,周边的街道越是繁华,然而这话用在晚香楼身上却不太对。
乌漆漆的浓雾笼罩着晚香楼,高楼周围没有游人、没有商贩、没有车辆,唯有阴风阵阵,带着一股森森鬼气,不像是欢场,反而像是妖鬼的老巢。
“晚香楼用了特殊的阵法,将所有客人都隔开了。”
“子越啊……专心修炼是好事情,洁身自好也是好事情,但有时候,你也要去这种地方看看,去看看除了修炼以外的世界,看看你之外的世界。”
崔子越转头看向松晟。
朱红色的灯笼光落在少年的半边脸上,红艳艳的,像给他上了一层厚重的油墨,看起来有点滑稽。
片刻之后,那位少年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他熟门熟路地递给守门护卫一块玉牌,护卫仔细辨别过玉牌,确认无误后,将玉牌连同两块面具给了松晟。
虎车上的松晟戴好面具,便搭着貌美女娥的手下了车。那女娥帮了松晟,还想过来帮崔子越。
崔子越避开了。
女娥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引着松晟与崔子越步入内室,来到入云笼前,按下代表着一千零三十六楼的花瓣按钮,退出入云笼,柔声道:“贵人们已经在一千零三十六楼的绿玉阁候着了。”
松晟摸了一把女娥的脸,笑嘻嘻地进了入云笼。笼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笑意骤然淡了下来,垂下眼,俊秀的面上露出几分凝重。
他犹豫了半晌,直至崔子越对他投以疑惑的目光,这才支支吾吾开口:
“子越……今日邀你来晚香楼,少君他们确实是为了叙旧,但我不是。”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直说便是了,”崔子越凝视着底下的满城辉煌,继续道,“你是又惹上什么人了吗?”
“这次不是来求你帮忙的。”
松晟喃喃道,神情有些恍惚。
“之前的事情,多谢了。以后你有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虽然你可能用不着。”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马上又恢复了。
“对了,希夷大比快到了。”
“我和少君他们最近找了几十个善于录影的修士,到时候安排几个在天上,几个在东面看台上,几个在西面看台上,几个在南面看台上,几个在北面看台上,把你参加的每一场比赛都录下来,然后投到不夜城、百花城、万雪城……反正四界之中有名的那几个城里都投一遍,让四界修士都看看我们子越的风采!”
“多谢。”
崔子越道。
“说了这么多,差点忘了正题……”
松晟抬头,看了一眼入云笼中心的荧光数字虚影,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
“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
“裴游鱼有孕了。”
“她贴身婢女传出来的,就是那个叫月皎的,你应该也认识。”
“这件事是我最近偶然得知的,没有仔细去查真假,本不应该匆匆忙忙和你说,但今日崔叔宣布了你与裴游鱼的婚约,我怕再不跟你说就来不及了……”
崔子越安静地听着,没有如松晟所想的那样,露出愤怒的神色。
松晟以为他在强装镇定,便不再火上浇油,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好了,这件事情急不得,你也先别想了,今晚就先跟着弟弟痛快地玩一场吧!”
他比崔子越大几岁,幼时曾喊崔子越弟弟,如今似忘了崔子越的年纪一般,在崔子越面前自称弟弟。
“叮铃——”
入云笼中心出现一个荧光笑脸,玻璃门缓缓开了,水汽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
绿玉阁的中心是一个宽阔的温泉池,池心浮着一艘小金舟,蒙着面纱的女子坐在船头,素手拨弦,歌喉婉转。
齐无暇、秦麒麟正在岸边对弈,两个绿衣女娥在旁温言劝酒。齐无暇喝得有些醉了,面色潮红,伸手从秦麒麟碗里拿出一枚黑子,将自己的白子堵死了。
平少君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琴,赤着足的美人跟着音乐翩然起舞。见崔子越与松晟来了,他懒洋洋地放下琴,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崔兄和阿晟来晚了,该罚酒三杯。”
“对,罚酒三杯!”
齐无暇含糊应道,从女娥手中夺过酒壶,摇摇晃晃地给崔子越倒酒。
崔子越快步迎上他,和秦麒麟一起把齐无暇压回软垫上。
齐无暇不悦地皱了皱眉,挣扎着,仍想给崔子越与松晟倒酒。松晟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在桌上倒了六杯酒,自己先饮了三杯,然后将剩下的三杯推给崔子越:
“崔兄,请!”
崔子越拿起第一杯酒,刚饮了半杯,便将酒盏放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团红晕迅速爬上少年瓷白的面颊。
“子越你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喝不得烈酒吗?”
松晟惊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