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榣与若木1(1 / 2)
夕阳西下,一条算不上宽敞遍布石草的小路上,一黑一青两道身影缓缓而行。
走在前面的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边走边吃下手中最后一小块馒头,细细嚼了数十下才咽下,冲着手里空眨巴了两眼,一副仍旧没吃饱的模样。另一人则是一袭黑衣,双手环臂微眯着眼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青衫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等了后头那人走上前才开口问道:“你的法力应该是恢复了吧?”
黑衣男仍旧慢悠悠的向前继续走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青衫男子跟了上去,指了指胸口,面露疑惑继续说:“那为何这金棺仍是毫无反应,莫不是坏了?”
黑衣男听罢,些许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你帮我问问它,若是不顶用了,我也好趁早扔了它,省得麻烦。”
“……”
祁风伸手往怀里一掏,那东西握在手心里,有那么一瞬是真动了随手就要往外扔的心思,但到底只是摸了两下就蔫了气。这东西再不济那也是纯金的,他祁风扔什么也断不会把金子往外扔!
若是盘缠还在,若是雨神给的那金叶子还在,他哪里还用得着在意这些,至少吃喝住行不愁,去哪去多远都无所谓。
眼下他是真的又累又饿,这么多天一口东西也没吃上啊……
棺爷微微侧头,睨了眼祁风,语调轻慢,“方才那个馒头是喂了狗了?”
“哈……”
祁风尴尬的眨眨眼。
这么一说确实也是吃了。
可就这么一点,就算狗也吃不饱啊。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面团子咽下去都占不了一个铜板大小的位置吧。
棺爷收回眼,没再说什么而是指尖一点,双耳上拂过两道金光,有所预料的提前隔绝了接下来一大段扰人清净的牢骚碎点子。
祁风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为自己伸冤诉苦。
想他区区一个凡人,说是傍上了旁边这位神仙,靠他罩着养着,可细细算来他半个铜子儿也没为他出过。他是不必吃东西无非就是嘴馋吃个甜食绿豆糕的,困了就往金棺里一钻,可自己就不一样了,出门在外哪哪不得花钱啊,没钱了路上还得想法子赚钱,偶尔还得卖个艺,这日子过得是精打细算,好不容易富裕一回吧,结果还只是闻了个香什么也没落下。
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苦闷,可又能怎么办呢,那位爷只会悠悠然的两手一摆,哪怕恢复了法力也不吐半枚铜钱。到最后还得自己宽慰自己凡事看开了便好。
佛说:“钱财之物,生不可带,死不可取。”
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莫想莫念,莫想莫念!
咕噜咕噜……
肚子真的好饿啊……
祁风揉了揉不争气的肚子,横竖左右一摸,发现原来真能饿出前胸贴后背,这几日又瘦了不少。
都说望梅止渴,他此刻望着前头,视线所及之处都早已成了美味佳肴。什么水晶肘子、甜卤鸭、素烧鹅、小烧饼,还有绿豆糕……
绿豆糕?不要不要,还是蟹酿橙好,对,就要蟹酿橙!
这些个美食一样样摆在路两旁,挂在枝头,飘在空中。任他靠近嗅上一嗅,这些美味就丝丝缕缕地填满整个鼻腔,轻轻一咽,空荡荡的胃腹便得到了一丝充盈。
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大概是饿出毛病了,等再睁眼时还是止不住的想。若能沉浸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宁愿不要清醒过来。现实实在太苦,自己造出的甜头谁也管不着,糊噔就糊噔了。
这不还有不少寿桃在远处,一个个笑盈盈地朝他那么一招手,祁风顿时浑身都来了力气,他抬腿加快朝前走去。
“动作快一些,乘客栈那位凤老板没回来,赶紧的,最主要是这两棵给我都砍了。”
“这两棵……要是凤老板回来,不大好吧,毕竟是人家的。”
“是啊,这不好吧。”
“不好什么!从她来了这起,又是树又是客栈的就没消停过,闹出的动静那是人能弄出来的吗。就给我砍!”
“不许砍!”
“……”
“什么声音?方才是什么声音?!”
“你听见了吗?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话!说……不许砍?”
“好像是。”
“是个屁,哪有什么声音,除了我们几个就这一棵树,它还能说话不成。再说这树本就要死了早些砍了还能有个用处,它在天有灵还得感激我们呢!动手吧动手吧。”
“我生气了!”
声音再次想起,是彻底的愤怒。
喝音之下阵阵肃冽劲风席卷而来,引得方圆百里枝叶猛然震颤簌响不绝,吓得先前说话的几人惊叫连连拔腿就要逃,前后不过瞬息间人就被风掌掴得不知方向连同身边的家伙事卷离了地。
棺爷又打了一个哈欠后如常继续踱步而行。凛冽狂风到了他这骤然温顺了不少,风力适中,凉意适度,吹起他的黑色长袍,衣袂飘然,竟平添了几分风雅。
同样能稳稳站在风中的还有走在前头的祁风,不过比起前者的优雅自得祁风就显得凌乱了许多。
伫立在原地的祁风抬袖掩面,青袍长舞。被扑面而来的气势冲散了美食梦后整个脑瓜子都被风吹清醒了不少,飞沙卷叶中依稀看见几道模糊的影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就被吹到瞧不见的别处去了。
总觉得下一瞬他也要连同那满地的碎石乱木被风裹到半空中去,但老天似乎并不打算给他飞天的机会,呼声戛然而止了,风势也陡然减弱,一切又归于平静。
狼藉之中,林径之上多出了一个双手叉腰的小小红影。
“小爷我不发怒,真当我是小豆苗子说动就动啊!呸!”
一身红衣的小娃娃冲着远处早就瞧不见半点影子的方向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约莫是彻底解了气这才满心欢喜的回过身。
“阿榣,你看那些人……”声音微微一顿,话却已经到了嘴,“全吓跑了。”
小娃娃仍旧手插着腰,慌乱与尴尬仅仅在脸上停留了一瞬就一扫而空,双眉紧皱审视着面前的人,那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善。
祁风忙着理整被风吹得凌乱的衣袖还有满脸满头的飞尘细末,余光中能感受到远处投来赤剌剌的目光,心中飞速盘算着该怎么假装无事的绕过这个貌似脾气不太好的小妖。
身旁悠悠然的闪过一个黑影,再抬头时已经有人指着那黑影喊斥:“站住!”
棺爷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朝前走去。
祁风微微叹了口气。他早该料到的,他的顾虑根本就是多余。以棺爷的脾气要走便走,哪管前头是谁拦路。
“我说站住!不许动!”红衣娃娃奶呼呼的声音又凶上了几分,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在他身后霎时凝出数十片红叶,叶尖锋利如刃直指棺爷。
“你是在和我说吗?”
棺爷放缓了脚步但仍旧未停下。
“就是你!”红衣娃娃扫了眼后头刚整衣完的祁风,小手冲棺爷狠狠一指,“不许往前走了,说,你们是什么人!”
棺爷也往后头看去,正对上祁风一双眼。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像是在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莫怪。
棺爷神情平静,淡然地转回眼。
出乎意外的当真没有往前再继续走,等祁风走到跟前时才发现他正把玩着腰间的灵渊瓶。
“问你话呢,你是谁,还有你!你们是不是方才,方才……”红衣娃娃说着忽然神色僵住,楞在原地静默好一会儿双眉都快拧作一团,语气急躁,“快说呀,是不是你们,那什么了!。”
为什么祁风有一种小娃娃好像想不起方才发生过什么的感觉。
一旁的棺爷倒是极为顺畅的接了他的话:“是不是我们要砍这树?”
红衣娃娃听了眉间一舒,“砍树?对!是你们吧!”旋即两手叉腰凶巴巴对着二人道,“哼,小爷我不发怒,真当我是小豆苗子说动就动!”
嗯?他这话是不是方才说过了?
祁风侧头疑惑的看着棺爷,棺爷冲他微微一点:说过了。
在红衣娃娃又要掀起那股狂风飞叶之前棺爷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指正:“不是我们。要砍你们的人已经被你吹走了。”
“你骗人!”
红衣娃娃嘴上不松,背后的红叶逼到他们二人身前时已明显慢了下来。
“若木!”
飞出的红叶被凭空化出的绿枝通通打落,最后棒直直的就落在了那红衣娃娃的脑袋上。
“哎呦!”红衣娃娃捂着头顶,冲着来人一脸委屈,“阿榣!你打我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