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杯 前路（下）（2 / 2）

在那个故事里，川水七神之一的稻荷神御馔津，在许久以前便死于一场战争之中。在这位阿希依死后的一年里，川水大地上的所有植物都诡异地未能结果——人们推测，这是那位稻荷神在死前怀抱着怒火而设下的诅咒。

而后，为了平息来自阿希依的怒火，人们开始修建稻丰像。由于狐狸过去一直是稻荷神的使者，它便自然被确定为那些稻丰像的模样。之后的每一年，人们都会前去供奉当地的稻丰像，以祈求稻荷神平息怒火。

而眼前，在那座巨大的鸟居后，一尊古老的石像正静静地矗立于绿叶间。

“呵呵……孩子，你是不是想说，御馔津大人已经逝去了？”

冬离慢慢地点了点头。

“其实啊，她一直在我们身边哦。”

“诶？”

似是勾起了某种思绪，村长抬眸望向了那尊稻丰像。绿植顺着石像的纹路，在时光的号召下，一点点攀爬而上，直到将之全部覆盖。

“阿希依——也就是我们口中的神明，他们是不会轻易逝去的。神明大人们只是回到了自然之中，化作为我们看不见的模样，只要你用心感受，就一定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然，就像你说的，这座鸟居或许早就该塌啦。”

老人一边笑着，一边虔诚地在石像前拜了一拜。此刻，他的模样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而小冬离则是若有所思，随后学着村长的动作，也拜起了稻丰像来。

当他起身抬眸看向石像，不经意间与它对视的那一刻，小冬离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

“你是我们村的孩子，你要永远记住——是自然孕育了我们的生命，而我们要永远感恩自然，只要这样，御馔津大人在注视着我们的时候，才不会感到失望。”

这是离开那处静谧之地时，村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啊……”冬离的思绪回到了现在，“嗯……大概是神明大人的意思吧？”

他眯着眼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浅山似乎在冬离的身边看到了许多的忽然冒出的植物——沈丁花、菖蒲、犬槐、山桃、青葛……而空中的雨淏兽似乎也开始向他靠近。

但下一秒，那些植物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我只知道，在看到鹤羽町、荒月高中这几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某种情绪在告诉着自己——你要去这里。然后……我就来了。”

“……就这样？”

“嗯，就这样。不过嘛，我还是蛮高兴的，要是去了其他城市，我可就交不到浅山你这样的好朋友了啊。”

他笃信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笑着说道。

浅山则是先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知想了些什么。而片刻过后，他又把头转了回来。

“哼……我也很高兴和你做朋友……”浅山小声地说道。而趁冬离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立刻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神明什么的……原来你信那种东西吗？说实话，我甚至怀疑所谓的'川水的统治者是一位阿希依'的说法是骗人的了。要是真的有神明，那为什么我过去的无数次祈祷没有生效过？为什么……在那么多和我一样遭遇虎岛之辈毒手的人……没有得到拯救？所谓的神明……根本就是空话一场罢了。”

说着说着，浅山把目光又一次投向了远方的群山。

在有着“八百万神明”传说的川水，浅山留月曾经也是信仰着神明的一员。

他曾虔诚地向着家中一尘不染的神像祈祷。

慢慢吐出“我希望”三个字，渴望在第二天的早上得到几颗糖果。

他曾虔诚地向着家中略有污渍的神像祈祷。

慢慢吐出“我希望”三个字，渴望在第二天的早上能见到重归于好的父母。

他曾虔诚地向着家中破损的神像祈祷。

慢慢吐出“我希望”三个字，渴望在第二天的早上能见到一个不阴郁的父亲。

他曾虔诚地向着已经空了的木桌祈祷。

慢慢吐出“我希望”三个字，渴望老师和同学能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不再带有偏见。

他曾虔诚地向着神社祈祷。

最后一次慢慢吐出“我希望”三个字，渴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银铃声响，两掌合起。

“啪。”

一只肮脏的虫死在了他的手中。

它的尸体留在了厕所的墙壁上。

无人在意。

没有人会在意。

“我知道——”

冬离春阳正说着什么。

然而下一刻，尖锐的耳鸣声响起，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被白色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