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杯 前路（下）（1 / 2）

大陆上曾有一位诗人写下过这样一首诗：

“……当我死后，我的记忆会变成无数的幻灯片。而它们将会在那个幻想的放映厅里，被老旧的幻灯机一点一点地播放，供过客观看。”

就如同这回忆一般。

眼前的景象像是被“播放”了一般，很快又发生了些许变化。

依旧是一轮夕阳，依旧是两个熟悉的人影，依旧是那个白色的天台。

如果不加注意的话，或许很难察觉到这已经是另外的一天了。

大抵是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又清新的味道——那是风借助泥土和树木混合而成的杰作。

天台的陶瓷地板湿漉漉的，还积起了几汪水洼，在天边如烈火般的云彩渲染之下，它们看起来像是融化了的红颜料，在阳光下闪着光。

大小不一而透明的雨淏兽们在空中来回游动着。这些有着淏兽外表的哥米亚总是会在下雨天出现，成群结队地在城市、荒野间玩耍，有时会让人误以为它们是从海里飞出来的。哪怕雨已经停了，这些雨淏兽们仍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夕阳昏黄的光穿过它们的身体，折射出诸多色彩。

和平时相比，浅山留月手上多了一把绿色的雨伞，尽管此刻已经被折叠收起，仍能看见上面冒着几块突兀的补丁。而冬离春阳则是多披了一件米白色的外衣，款式很简单，是川水再常见不过的样式。然而不知是否有意，那外衣的衣摆上留着许多淡粉色流樱模样的花纹印子，看上去让人心情愉悦。

“今年应该是没有额外的季节了，单从雨后雨淏兽的数量上看，就比去年第六季时要少上一些。不过相对的，这些雨淏兽会更亲人一些。喏，浅山你瞧！”

冬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身旁一只刚好游过的雨淏兽。

“叮。”

它的体型不大，看起来是蝶淏的模样。当冬离的手指与它的身体相碰时，发出了清脆的雨水滴落声。

小小的雨淏兽摇了摇身子，绕着冬离的手指转了几圈，随后又像是很好奇一般，轻轻地用最碰了碰他的指尖。

“放在平时，这些小家伙雨停后早就跑得没影啦，也只有在这种仅为四季的年份才能在这种时候看到它们。”

冬离揉了揉那只雨淏兽，随后将它捧在手心，轻轻一吹，那小东西便快速游走了，在空中滑过一道绚丽而梦幻的痕迹。

“……啊，是这样啊。”

浅山留月回答得有些迟钝。

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那幻彩的天空之中。栏杆上残留的水珠藏进他的袖子，但浅山自己却并不在意。

他只是双手交叠着，趴在那栏杆上。

冬离瞥了浅山一眼，随后将手中的另一只雨淏兽送回了天空。接着，他也学着自己身旁那位友人的模样，将身体靠在了栏杆上。

“浅山又有什么心事了吗？”

“啊……？不不不，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浅山连忙摆了摆手，然而在和冬离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哈，心虚了吧。”绿眼睛少年笑了笑，随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天空，“嗯……当然，你可以不说的，浅山。我尊重你的想法——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心事，这很正常。”

夕阳和群山又一次倒映在他的眼中。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这。”

犹豫再三后，浅山还是开了口。

“什么？”

“我的意思是……像冬离你这样成绩出众的人，明明可以去更大的城市吧？为什么……一定要来鹤羽町呢？上次在满樱原，你说自己其实不是鹤羽町本地人的时候，我算是惊讶的很……

“毕竟，你明白吧？鹤羽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第二町，你完全可以选择茶筅屿的其他城市……你的舞台不应该只是在这一方小小的鹤羽町……”

冬离春阳的确算不上鹤羽町本地人。

他出生在鹤羽町外的某个小村内。小村的名字冬离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村里人天生都对园艺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冬离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在十二岁那年的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村长带着他穿过了村子后的一条被绿叶簇拥的小道。阳光从天空流下，滑过那盎然的绿意，在泥土上留下了点点碎玉。

在道路的尽头，冬离见到了一座古老的木制的鸟居。各种各样的绿色几乎已经爬满了它的全身，而在那些未被遮挡的缝隙下，木制柱身上的花纹向来者告知着历史的沉淀。

彼时，绿眼睛的少年曾向身旁的那位长者问道：

“村长大人，为什么这座木鸟居明明已经存在很久了……却依然屹立不倒呢？村里那些老木屋，有一些也塌了，可为什么比老木屋年纪还要大的鸟居……”

“呵呵……”

村长温和地摸了摸小冬离的头。

“这座明丰门能存在这么久，那是因为啊——御馔津大人正在守护着这一方土地哦。”

在印象里，这位村长一直是个严肃的人，村里的孩子都叫他“老古板”——无论是什么时候，小冬离都几乎没见到那位老者露出过笑容。

然而此刻，这位老人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诶？可是御馔津大人不是……”

他想起了某一天在村子外听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