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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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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昉拉着秦瑺坐下,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秦瑺听完陷入沉思,京中官员自己购买的马匹都要在临时马场驯养一段时间,符合要求才能送到太仆寺交差。京城附近只有四个临时马场,无论哪个马场来了马匹都是公开的,如果真如高韧推断,是被人调换了,那此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高兄和高韧都是行家,他们不可能看错。还有,这些劣马是哪来的?换走的马匹去哪了?这是第一个疑问;那些马是怎么出去的?这些马又是怎么进来的?无论如何,没有马场配合,都是无法完成的,富国马场肯定脱不了干系!这是显而易见的;还有,也是最大的疑问,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其它什么?“高兄买了这么多契丹马在这汴梁城里应该不少人知道吧?”“知道的人的确不少。”可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传出一点风声,说明什么?”高昉期待地看着秦瑺,“说明不是这马场的人嘴严,就是他们比高兄更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封锁了消息。”“你是说马场参与了?”“这是一定的。”“他们怎么敢?”“是呀,实在不好理解。”“既然确定是他们搞的鬼,接下里就好办了。”“好办?不见得。”“审!不怕他不招!”“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审问哪个?如何审问?”“审问胡益即可,他是马场负责的,当然要审他!不怕他不说实话!”“他可是太仆寺的人,何况兄长并没有真凭实据,这一切还都是猜测,如何审问?他不承认,又该如何?”“太仆寺不过是我枢密院辖下养马的机构,何况一个小小的临时马场,又有何难?审问一个小小马监,不怕他不说实话。”“军马的饲养和繁育可是官家极为重视的,万一摆到明面上,高兄在枢密院的处境会如何?太仆卿一职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美差,他的背景高兄清楚吗?”“我不管给他撑腰的是哪个,我就问他敢不敢包庇!这可是军马!”“正因为是军马,枢密使赵普会怎么反应?现在晋王和二殿下正筹备讨伐北汉一事,出了这种事,影响能有多大,高兄不能不考虑啊。”高昉沉默了,“高兄能承受弹劾的后果吗?”高昉怔怔地看着秦瑺,“牵扯到了太仆寺,就是大理寺的差事了。”高昉喃喃道:“那又如何。”“以次充好,不辨真伪、影响军国大事,不学无术,识人不明,知情不报、隐瞒不报等等,这都可以作为弹劾的借口。”高昉叹了口气,“明知道是谁搞的鬼,审不能审,抓不能抓,难道就这么忍下去?”“该忍就得忍啊,不过高兄放心,他们敢这么做,而且做的这么隐秘,就说明他们不是第一次做,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只要有漏洞就好办!”高昉点点头,“高兄,我有个担忧,那些马恐怕很难找回来了。”“为何?”“高兄你想,这么多马如果偷偷运出去,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不是准备充分,谁敢这么做?几十匹放在一起是不少,也很难不惹人注意,所以必须尽快可化整为零,神不知鬼不觉,你几匹,他几匹,已经过去了几日了,去哪找?官员们为了能弄到好马,可以说是各显神通,什么招都用,可有几位能拿到明面上的?根本无从查起。”“我明白了,他们以长途疲累、水土不服做借口,拖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知道我的顾虑,所以假意配合我,好利用这个机会抹去一切证据和痕迹。”秦瑺点点头。“这么说,为兄这些马是真的找不到了。”“可马场里马的数量是对的。”“那有何用,交不上去,如果数量不附,为兄岂不是?”“这也是我担心的。”高昉沉默了。“我虽然对马匹不是很了解,但是追踪个线索还是可以的,只要能找出幕后主使,高兄不仅此祸可消,立了大功也未可知。”高昉怔了怔,“幕后主使?”“高兄以为凭他一个小小的临时马场,能做出这么大胆而又周密的事吗?”高昉点点头,“我明白。”秦瑺拉着高昉的手安慰道:“兄长不必过于烦恼,玉縠一定竭尽全力查明此事,还兄长清白。”“为兄就仰仗你了!”秦瑺笑了笑,这担子就算接过来了。“我要去马场看看。”“好,我让高韧陪你去。”“这件事不宜张扬,让他午饭后先去城门外等候,我去找他会合。”“为兄明白。”“对了,最好让他带一套我能穿的护卫的服饰。”“好。”

临近中午,王怀礼从信义庄访查回来了,于是,二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王怀礼把早上的收获汇报给秦瑺。

天刚破晓,王怀礼就骑马出城了。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信义庄的庄口,时间尚早,除了路口烧饼铺里有一个人在那忙碌外,附近没有任何人走动。他决定在这休息一会,顺便吃些东西。店家给王怀礼倒了碗茶便回到灶边接着忙活,王怀礼一边吃茶,一边四下观望,不大功夫,新鲜出炉的烧饼就被店家端上了桌,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店家又现拌了一个小菜,王怀礼瞬间被勾起了食欲,拿起一张饼就着小菜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远远的,有几个人从庄子里面走出来,不大功夫进了铺子,店家急忙堆笑着过去给倒上茶,随后又端来一笸箩烧饼和几碟小菜,王怀礼知道这些人定是这的常客,不用交流,同店家有默契。几个人狼吞虎咽,须臾,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几个人伸着懒腰,扔了几个钱扬长而去。店家送出去十几步才回来。王怀礼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问店家:“这是起早去地里干活的?”店家抬头看了一眼已走远的几个人,摇摇头:“不大清楚。”王怀礼吃着烧饼漫不经心道:“我看你跟他们很熟呀。”店家一边收拾一边也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们经常这个时辰过来关照小店,吃什么都知道,小店也只能提供这么几样。”官道上行人多起来,王怀礼起身上马,顺着店家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冯清家。崔氏说冯清跟牙行约好,准备卖掉城里爹爹的房子,所以一早就进城了,明日才能回来。王怀礼又往西走到罗家酒肆门前,拴好马,推开院门进去,这时,一个中年人从里面出来,看见是个陌生的面孔,便笑眯眯地过去问王怀礼:“客官,您是来吃酒的还是?”“我找这的掌柜。”“客官,小的就是,您找小的有事?”“你是罗掌柜。”“是呀,客官是?”“我是开封府的,过来跟你打听一个人。”罗掌柜一听是官府的,忙施礼不迭,“请老爷恕罪,小的不知是官府老爷来了,失礼失礼!小的眼拙,竟把老爷误认成了酒客,该死该死。”王怀礼笑道:“罗掌柜莫怕,我跟你打听个人,你们庄上有个叫冯清的你认识吧?”罗掌柜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小心答道:“小的认识。”“他初七日晚上可在你这吃过酒?”“在,在这吃酒来着。”王怀礼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怎么记的如此清楚,回答的这么痛快,店家从王怀礼的停顿读懂了王怀礼的疑惑,毕竟是开酒肆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忙解释道:“老爷听小的解释,冯清这人吝啬,从不到小的这花费,他后来又被官府带走,所以小的记得清楚。”“他是什么时辰过来,又是什么时辰走的,你还记得吗?”“他是天一擦黑就来了,要了一壶酒,就坐在门外那个磨盘上自斟自饮,什么时辰走的可没注意,不过应该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小店了。”“怎么说?”“大概二更天吧,小的送几个老客出门,看见酒壶放在磨盘上,人却不在了。”“没付钱?”店家笑着说:“怎会?都是一个庄子的,谁不认识谁,他进来时就先付了酒钱的。”王怀礼想了想又问:“罗掌柜,你们庄子里或者是庄子附近还有其他的酒肆之类的买卖吗?”“方圆十几里、庄里庄外的酒肆就只有小的一家,只有小店有卖酒的执照。”他言语间颇为得意。王怀礼本想去崔平家找冯清,可又怕他不在那,白白耽搁功夫,便去找地保,让他明日领着冯清去开封府。

“将近两个时辰,他在哪?干了什么?冯清为什么要隐瞒呢?”“下官回来的路上也想过这个问题,其实当时您让下官去调查冯清案发当晚的行踪,下官还有些疑惑,感觉冯清不应该被怀疑,他的表现以及同他丈人的矛盾不至于让他行凶,但是现在下官明白了。”“明白什么了?”秦瑺微笑着看着王怀礼,“昨日那个案子,我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可谁知凶手就是我们最开始排除的人,所以不管冯清有没有作案动机,只要和案件相关的异常情况都要查清,凶手也许就是表面看似合理、毫无动机的‘无辜’之人。”秦瑺点点头,“案子接触的多了,经验就多,考虑的也就全面了。”“是这个理。”“案发当晚,一向起居规律的冯清竟然出去喝酒,虽说和丈人置气,但是在这农忙时节,他一个起早贪黑在地里挣命的庄稼人,怎会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在这上面,而且其不在家中的那段时间,正是案发的时间段,也许是巧合,也许就不是巧合。”王怀礼点点头。“等冯清过来,你要仔细查问,让他务必交代清楚那两个时辰的行踪,不要漏掉任何细节。”“下官明白。”“那个茄袋和耳坠查的怎么样了?”王怀礼摇摇头,“一点头绪也没有。”“我明白,这么查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先看看冯清那能不能有收获,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秦瑺扮做护卫同高韧进了马场,亲兵报告已经死了两匹马了,而且陆续又有马匹倒地不起。高韧带着秦瑺直奔马棚,兽医正在那巡视,看高韧来了,急忙过来见礼,高韧假装问了几句,兽医嘚啵了半天,高韧耐着性子听完,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这些马匹是将军如何费尽周折、花了多少银钱才弄来的吗?如今就这样死无所名,岂是可惜二字能表达的?”“是是,下官懂得。”马监不认识秦瑺,只当是高韧的护卫,所以高韧不介绍,他也不敢问,只是战战兢兢地陪在高韧身后。“胡监,高将军让我过来查查是什么导致的马匹死亡,是马匹本身的问题还是你们照顾不周导致的,你没意见吧?”胡益小心赔笑道:“将军这么说岂不是埋怨下官不识好歹吗,这是一定要查明白的,这可不是小事,如今将军亲自下来调查,求之不得啊。”“你还算明白。”“下官不是那不识好歹的,如果是下官马场的责任,将军此次既能帮高将军查明原因,又能帮下官整顿马场秩序,完善马场管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这是帮下官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胡益接着给他们详细地介绍了马场里马倌的分工:马场共有六个马倌分两拨,一拨去马舍喂食、巡视,轧草料,另一波休息,来回轮换。

秦瑺暗中拉了一下高韧的袖子,看了看胡益,高韧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胡益道:“你那天为何不留在马场呢?将军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你马匹运到的日子,你为何选在当天去领草料?是不是故意怠慢!”“将军,下官怎么敢!高将军确实是提前派人通知了下官,因此下官知道马匹数量太多,马场现存的草料一定不够,所以马上去太仆寺申领草料,太仆寺的王主簿让下官第二日再去太仆寺领凭票,可下官连着去了两日,王主簿都不在。十六日晚间,眼看草料所剩无几,下官十分着急,万一高将军的军马到了,没有充足的草料,下官岂不犯下大罪,所以下官决定十七日再去太仆寺碰碰运气,于是吩咐他们几个明日一早到草料场等下官,如果下官拿到凭票就可以直接去领草料,如果拿不到就立刻回马场,幸亏当日王主簿在,所以下官领了凭票后立即赶往城外的五丈河草料厂同那三个马倌会合,清点核对,来来回回拉了十几趟,忙完时天已经黑了。将军别吓唬下官,下官怎么敢怠慢高将军呢?这不都赶在一起了吗。”高韧也想起来,他们午间离开时,确实有运送草料的车进来过。“你是跟着押车还是?”“下官体力不行,干不了押车的活,他们也都勤快肯干,所以下官都是等在草料场,负责清点核对,最后一车草料装完,下官才离开的草料场。”“这么说你当晚回到马场了?”“当晚运完最后一车草料,天已经黑了,下官就从草料场直接回家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马匹有问题的?”“下官虽然当晚没有返回马场,可下官知道那毕竟是高将军的马,大意不得,所以下官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匆匆赶过来,问了他们几个,又看了验收簿子才放了心,正要亲自去马舍查看,谁知太仆寺来人通知下官立刻去草料场,说是下官领走草料的数量同凭票上的数量不符,下官一听就生气,怎么可能?是下官亲自清点的,不知是哪个弄错了,怪到下官头上,所以下官顾不上去马舍查看,就匆匆赶去草料场了,将军可以去问他们,等下官离开草料场时天已经快要黑了,下官本想直接回家,可心中实在惦记那些马,毕竟还没亲自验看,所以又赶了回来。下官去马舍查看时,一切都正常,虽然有些马看着没精神,可下官想着,一定是长途跋涉导致的疲累,也是正常,将养几日就会恢复,所以就放心地回去了,让他们几个用心照应。可昨日早上下官再去各个马舍查看时,才发现问题严重了,所以慌忙去找的将军。”“将军,下官认为应该问问那几位马倌,也许能有收获。”秦瑺严肃地看着高韧,“你说的对,胡监,让他们过来吧。”

六个马倌都被叫了进来,胡益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射了一遍,“你们给将军说说那日晚间的情况,每个人都干了什么,不许隐瞒!查出来要你的命!”“胡监不要吓唬他们,不过例行公事问问。”“将军,那日晚上只有他们三位在,那三位不在马场。”“哦?为何?不是他们六位轮流当值吗?”“是这样,下官这里人手不够,所以每次拉草料时只能去三位,拉草料又是个出大力的活,所以拉完草料,下官便让他们回家休息一晚缓解疲劳。”“他们家都是哪的?”“都是附近农庄的。”高韧点点头,“将军,外面无人照料,让他们几位先出去给马匹喂草、喂水可以吗?”高韧又点点头,“你们几个去吧,将军需要时再喊你们。”那三个身强力壮的走了。“当晚是你们几位在这里值守?”一个年轻的抢先一步:“是的老爷,只剩小的们了。”秦瑺看了他一眼,马上示意高韧,高韧明白,“胡监,本官要一个一个盘问,先让他留下。”胡益有些不宜觉察的迟疑,随即笑道:“听将军吩咐。”“你们出去候着。”一老一少出去了。“我记得当时是你跟着去验收的马匹、清点的数量,是吧,你怎么称呼?”剩下的这位花白胡子的马倌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小心翼翼地回答:“小的叫郭六,是小的跟着将军清点的数量。”“当时马匹的状态你也清楚,对吗?”郭六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小人并不清楚。”高韧怒道:“不清楚,不清楚你怎么会签字画押?”郭六斜眼看了一眼胡益,看胡益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只能回答:“老爷,小的只是个马倌,平时就是喂马,打扫马舍,实在是不懂马,更分不清马匹是好是坏呀。”“胡说,既然你不懂马,为什么胡监让你负责验收!”“他们都去运草料了,只留下小的和老胡,小的去喊薛二,可他腹泻不止,起身便头晕,站立不稳,实在指望不上,因小的比老胡稍稍强些,多认识几个字,所以小的硬着头皮跟着去验收了。”郭六说完搽了搽汗,低下头不再开口了,高韧没理他,转头看向胡益,“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知道那日马匹一定会运过来,既然你留不下,又为何不留下个懂马的负责验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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