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他死是个交易(1 / 2)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木叶府内,九人个个疲惫,却全无睡意。寒星、孤雁、冥烛、云洛四人身上的伤口,均做了极精细的处置。尤其是云洛,在她自己的帮助和指点下,木叶府的医侍已用细布和沙棉,将她的左肩包扎到了“只要不动就不会疼哭”的地步。晚间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谈论着今日的事,云洛不肯独自休息,于是去的路上,又疼哭了。
入夜后的“玄院”,难得有光。表面上是“叶玄的卧房”,实际用途则是“家族议事厅”的主屋内,九人或坐或靠,懒散地散落于房间各处,就连“冥烛”都不再拘谨。戮力同心、并肩一战后,早已被家族承认的她,也终于承认了自己。
“秀秀?你抢风沙雁,是为了秀秀?”叶玄陷坐在屏风近旁的软椅之中,手里正把玩着风大矛的“金刀”,听见残影的答复,气得险些将刀上金屑扣进指甲缝中。如叶玄所料,那一双“金黄巨刀”果然是玄铁所铸,刀身镀了黄金。
“是。‘秀秀’死前,求我别让‘风沙雁’受辱。我没说话,心里答应了。”残影席地坐在那张铺满整间“内室”的“纯白色狐皮毯”上,背靠着塌沿,姿态慵懒,语气却极郑重。郑重之外,似乎还有些沉痛。
很少看到残影这副模样,叶玄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发火。
“秀秀若继续搏命,兴许还能重创一人。他死,是个交易。”见叶玄不语,清尘出言替残影开解道。众人围拢住“秀秀”之前,唯有清尘与残影一起,听清了他的求肯。
残影感激地望了清尘一眼,随即坦言道:“不是为这个。我就想帮他。”白玉斋外,她与“秀秀”轻描淡写又不遗余力地交了半招,那时便生相惜之意。今日一战,对方的机敏与从容、霸道与风度,更令残影心驰神往。
掷“风四矛”入海,只一招便去了己方软肋、乱了敌方部署;在残影、薛三、清尘三大高手围追堵截下,竟能一针、一锥,击伤寒星、云洛两人;身陷合围,以一敌三之际,那一手“剑吻晏鹊,发抚落雷”更是令残影惊为天人的神来之笔!
她庆幸,遇到这样的对手;她荣幸,遇到这样的对手。
“怎么罚我都成。‘风沙雁’不能还给‘商会’。”残影的身姿,由“靠坐”改为“直跪”。语罢,俯身叩首,五体投地。却不是朝向“拿主意”的叶玄,而是转身冲着“一旦惹毛,她当真害怕”的木青儿。残影的赤诚,从来超不过半口茶的工夫。吐了真言,又耍心机。
此时的木青儿,难得未与叶玄腻在一处。她正盘膝坐于残影“方才背靠,此时正对”的软榻之上。配着冷茶,吃着错落摆放在“短脚案桌”上的各色糕点。木青儿吃糕的动作轻缓幽慢,每一口咬得却着实不浅。鬼蛾、冥烛、孤雁也围坐在案桌之旁。傍晚见了太多血,就连嗜血的鬼蛾也坏了食欲,几乎没人用过晚膳。入夜后,都开始饿了。
“你少给我来这套,起来!”不待木青儿有所反应,叶玄随手抄起软椅左侧小圆桌上一枚核桃,照着残影的屁股砸去,“念你今日有功,‘风沙雁’的事不跟你计较。后日到了‘商会’,照刚才‘清尘’的说法给人解释,明白吗!”
论心不论迹,残影这事,可大可小。按照清尘的说法,那叫“江湖信义”。若按她自己的解释,则毫无疑问算是“通敌”。
“哎哟!知道啦,当我是傻子么……”残影抚着左臀,嘟着小嘴,又变回了先前那副懒散的坐姿。
她心中有着极为赤诚的一面,赤诚到愿意在后续全无回报的情形下,真心帮敌人办事;赤诚到分明能用“清尘”给出的理由搪塞过去,却不愿对叶玄说谎。但她绝没有赤诚到连那些“商会执佬”也不肯欺骗的地步。
“这事…都谁知道啊?”鬼蛾嘴里塞着蜜糕,口齿不清不楚,却又分明带着股幽怨地朝叶玄问道。傍晚的恶战,此时整个“丰临城”都已知道了,她的意思,当然是问有谁“提前”知道。
“我、师姐、小影。”叶玄简短答复后,立即伸手指向鬼蛾:“哎,你可别问出不要脸的话啊。就算提前告诉‘徐邱骆’的通房丫头,也不可能告诉你。”
鬼蛾一脸忿忿地“哼”了一声,自己也没好意思纠缠这个话题:“对了,我一直忙着杀敌,没瞧清你们那几处,给我说说呗。”叶玄正要开口,马上被鬼蛾阻住:“诶,你最后讲!听没听过说书啊…真是。寒星,你先说嘛。”
“我不想说。”寒星冷声应道。她没与鬼蛾几人坐在一处,也没吃糕点。
“你…要没我那一鞭,你杀得了‘老土龙’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吧?”
“嗯,谢你。”寒星虽不合群,却也没到连话都不肯说的地步。只是今日一战,她被“老土龙”贱嗖嗖地摸了两次脚背,想起便要作呕。
见“寒星”道谢之后就闭口不言,完全没有要说的意思,“鬼蛾”只好自己找了个台阶:“那…老土龙的‘钩子’归我,成不?”
“好,归你。”寒星当然不会留着那恶心东西。老土龙的“玄铁短钩”被残影捡回,此时正与小金钟的“金锏”及风大矛的另一把“金刀”一起,躺在空空如也的妆台之上。
鬼蛾得了宝贝,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寒星的冷淡,转头对残影道:“她不肯说,那你说吧。”
残影一说,就说了将近一炷香的工夫。声情并茂、荡气回肠。残影当然不是那种“摔琴谢知声”的人。木叶家很好,很温暖;丰临城很好,很刺激。她会记得那个名叫“秀秀”,一张嘴就喊她丫头的姐姐,然后继续享受自己的生活。这一番倾诉,讲给小蛾,也讲给自己。是宣泄,也是告别。
鬼蛾越听,越觉惊心动魄。白玉斋初见,鬼蛾只一招便给“秀秀”夺去了绳鞭,她当然知道“秀秀”很强。却怎么也料不到,竟可怕到这种地步。
“少主,该你了。”鬼蛾这时有点后悔让残影先讲。“风大矛”虽更厉害,但她不太相信故事还能更精彩了。
叶玄讲得的确不够精彩,但有一处却很惊悚。
“所以说,‘风大矛’是把‘金钟罩’的功夫给练到眼珠上了?青儿姐,你行么?”
木青儿没有作声,是叶玄接口道:“你小看‘余垚’了,人家腿瘸,手可不瘸。她那一记点刺,‘金钟罩’绝挡不下;你更小看了‘风大矛’。不是‘金钟罩’,他是把‘金刚指’练到了眼珠上。”
“这么厉害?那…青儿姐,你行么?”相比风大矛,相比任何人,鬼蛾最关心的永远是木青儿。
似是被问得恼了,木青儿终于转头,双眼直直看向鬼蛾。鬼蛾一凛,忙低眉敛目,不敢与青儿姐对视。侧旁的冥烛却隐约瞧见,那一对如琥珀般清浅,又如琥珀般深邃的“淡灰”色眼瞳,顷刻转为“暗灰”。
…………
“不许骂人,也不许叫。”两句简单的警告之后,残影从一个肌肤古铜、身形高壮、手足被缚的女子口中,扯出了一大块浸满唾液的棉布。
被“阴风指”封了穴道的“风沙雁”,就绑在“玄院”偏房的大床上。她的内力实在太浅,因此周身三十六处要穴之中,一支钢针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