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窦初开 下(2 / 2)
“小郎君,你这药不会给错吧?”他们齐刷地转过了身,阿宁吓得身子往后缩了缩,猛地摇头。
那两人没将她放在心上,又继续畅言:
“话说这栗特郎,这兴致挺高的。今日训军操练时,一人马上骑射,十发连中靶心。”
“也不知凭啥本事,”另一个啧了一口:“自他打从长安归来后,立刻被少主公擢升为小都统,名下军兵五百人。我这从军不知忒久,也还只是个队正。他前日不是还出口得罪了陈监军,结果只罚了一百个板子。少主公还暗地里免了他数十下,要不然他今日可能如此逞能?”
阿宁的心头还搁着一团疑问,另一个又起了声:
“这少主公,莫不是有……龙阳之好?”他溜了溜双眸,微挡住了嘴:“瞧着,李都统这异域模样,少主公兴许喜欢这味……”
“我倒是觉得,”他往连台瞅了一小眼低头捣药的阿宁后,才轻笑捏起胡子:
“这新来的小郎君,更符合少主公的喜好……”
门扇被用力地推开,映入眼帘的是衣著黑衣黑甲的少年郎。
那两人定眼一看,连连起身,拱起了手:
“标下参见李都统!”
少年郎越过那两人,径自地走到了连台前。
“阿孝,”阿宁连忙放下了正扎起的油纸,欲唤名字,也想着不对,也随之作揖:
“标下参见李都统……”
他冷眼扫过俯头的两人,侧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同薛郎说。”
“这……”两人瞅了阿宁一眼后,又对上那双压迫的眼睛。
阿宁赶紧打了圆场,拿起连台上的药,快速打好一个结后,递给了他们:
“两位将领,这药已经好了。饭后每日一饮,切记若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服用,回来找我抑或夫子。”
两人提起药包后,立刻打了个辑道谢,匆匆别过。
听着门扇被关起,李存孝眼中的寒冽消失,这才对阿宁露出了笑:“别听他们神鬼叨叨的。说得没一句真话,”他微眯起了眼,低喃自语:“回头找个机会,好好罚罚他们。”
他抬起了眼,却见阿宁盯住他瞧,她的眼里似乎有千种情绪。他一时间看不透,只得扭过脸:
“阿宁,你为何这般瞧我?莫不是我的脸上可有什么?”他垂下了眸,捏了捏双手,耳廓还泛了些红。
“阿思,”阿宁的唇线平静,低唤了他:“少主公,对你如何呀?”
“自是待我极好!”他的语调中没有丝毫停顿,高声朗朗:“若没有少主公,我早就是一具黄骨了,”
说到动情之处,幽幽垂下的双目,闪含满满的光:
“在我心中,少主公不仅是主公,是我的亲人、我的阿兄、我的阿父……”
他的头略斜,看了沉默不语的小娘子后,他似是猜到了什么,一时紧张,立刻抓上了她的手,极力撇清:
“你可别多想!除此之外,我同少主公就没任何关系了!”
瞅着那张极力解释的嘴,她只得埋头,敷衍地应了声:“唔。”
“这茶太稀了。”
一句轻嗓被刻意压住,扼住了阿宁的所思所想。
她抬起了头,原本涣散的双眼,又重新凝聚坐在台上的李克用。
他的脸上虽然没有张扬任何情绪,但下意识地勾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他瞟了台下的小人儿一眼后,才惊觉自己的不对劲。他很快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叩了叩案几:
“重新去沏。”
“啊?”阿宁的脸上冒着疑问,不经意地喊了声。
李克用瞅了一眼茶杯后,又把视线同她对上:“重新把茶沏上。”
幽深的眼眸就这样盯住她瞧,令她不自主地就上前将茶端走,重新沏上了一碗。
“太涩。”
“太淡。”
“太浓。”
她擦拭着汗珠,来回奔跑三、四趟后,得到的回应,是一次又一次的嫌弃。
烧水已经不够了。
阿宁强压怒火,奉上最后一碗茶水的一霎那,李克用只浅尝了一口,轻飘飘地看向满头汗漓的她,点了点头:
“这茶,还算像样。明日申时,继续奉茶。”
这话音刚落,阿宁的脸瞬间沉下。
还来?
瞧住那张怔愣的脸庞,始作俑者却丝毫不在意。无声而浅淡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划过,他注意自己的表情不对,收起了笑离开,独留阿宁与茶香作伴。
夜色渐浓,缭绕的云雾缠住了黄色的月眸,漫过了窗外。
阿宁的视线飘到了又转圆的月亮,她眼神涣散地趴躺在了床榻上。自从那日,她便侍奉冷面罗刹整整一周的茶水。可他这人像是有意为难,一会儿不是说茶烫,一会儿不是说茶凉,不是说茶稀,就是说茶苦。
她本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温习功课,想到近日孙夫子就对她频频地摇了几次头,内心就憋着一股委屈,可又不知该向谁说去。
冷面罗刹是他们的少主公,上属吩咐属下,本就正常。若自己一昧告状,他们只当她是长安的娇娇女,这点苦都吃不上,最坏的影响可能不再让她待在府里。
若是如此,她之前被误解和受得委屈,不是白费了?
她可不能上冷面罗刹的当。
对!
她的脑海突然一闪,想起了那日待在药房取药两位将领所说的话,一下浮现了阿思的脸庞。
阿思当日虽然极力否认,但若是神女无心,襄王有梦呢?
若她将这事抖给阿思听,阿思这人性子急又冲动,定是会去找冷面罗刹讨个说法。若冷面罗刹就此迁怒,牙府她看是待不上,还可能会拖累阿娘与外婆。
李克用这人虽然不是良善之辈,但似乎听得懂劝……
一个不留神地,她穿过了回廊,到了另一处院子,这便是冷面罗刹的住所。
一处高楼平地起,阿宁抬头看去,那是府邸的最高处。耸立的瓦砖被砌得密实,屋顶的瓦片被压得细密,一瓦一片都被压得如鳞片般,一般的风都漏不进去。
阿宁瞧了瞧四周的树荫,假山旁还伴有一个独立的池塘。有山有水,似不惬意。
可这偌大的府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一间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她虽觉得疑惑,最后还是举起手,轻叩门扇三次。
门被缓缓地被打开,抬上眼眸,落入眼里的,是令她颤栗三尺的阿郎。
“丫头,你深夜来此,你可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他的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却让出了一块地示意阿宁进来。
他的神情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意料到她会到此处,示意她坐下后,倒了一杯茶给她:
“说吧。你深夜到此,所谓何事?”
阿宁瞅着那杯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可不想再回忆起与茶叶为伍的日子。
李克用轻睨看着她,却没说什么,只是也倒了一杯茶给自己。
阿宁轻瞥他一眼,见他的神色自在品茶,她才壮着胆子试探:
“少主公,我实话说了吧。你莫不是……喜欢阿思?”
这话一出,李克用差点被茶水呛住了。
瞧住那张浸满茶水的双唇,阿宁连忙掏出了帕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李克用也不拒绝,立刻从她手中拿走了帕子。
他擦拭了嘴边的茶水后,瞧了眼手中的帕子后,才似笑非笑:
“喜欢?”他攥紧帕子,轻瞟了她一眼后,语速不急不缓:“丫头,这喜欢分很多种,你道的是哪一种?”
“就是那种男女……”阿宁表现得支支吾吾,犹豫了后,才道出了口:
“儿女情长,抑或是儿郎之间…?”
“儿郎之间?”他的眉梢稍稍紧下,脸上终于浮现一丝郁躁:
“你这女娃娃,净扯些什么……”
阿宁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站起了身,壮胆直言:
“若你不喜欢我同阿思亲近,你就坦白说明吧,不要刻意在这事……为难我。”
“为难?”李克用轻哧一笑,眼神遽而冷却,正盯住她瞧。
阿宁发觉不对,正想把头缩回去时,李克用的身子遽然往前,一腔热气凑近了她的耳际:
“你要不要真试试,我是如何为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