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艳尸(1 / 2)
后话是隔了大半年,小黑发现那日从胡嘉那儿收的五锭金子,先先后后地起了绿锈。
小黑遂大呼上当:“我他妈就不该接你的注,狗日的连钱都敢给老子造假!
“殿下,这不能忍,快把他抓起来砍了狗头!”
用赤铜与倭铅或炉甘石高温炼铸,确实能够铸出和真金颜色相差仿佛的金锭来。
只是这种金锭质地较真金偏硬,潮湿环境下仍会起铜锈,入烈火烧灼有淡淡臭味,故又名愚人金。
小黑还真漏防了这一手。
当时为了给这几个一掷千金的家伙的赌注一赔十,他穷得险些当了裤衩,不得不铤而走险又从龙瀛那边搞了点小玩意回来兜售。
做牛做马大半年,谁料全是替人数钱,最大的赌徒又一次把他糊弄过去了。
胡嘉知道内情,就笑:“造假钱得砍头,走私就不用了呗?”
君世绝正在一旁,擦刀。
闻言抬了抬头,正斗嘴的俩人一抖,噤声。
二零八这伙人刚开始只是拿公主殿下当祖宗供着,君世绝心里清楚得很,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有多能打。
所以那时,她挑了个由头揍人,不过是为了在人前立威罢了。
没有那个受欺凌的小女兵,她也会想法子名正言顺生出事端来。
郸城军中乃至于睢明军中,轻视女子的风气到底不是刻意遮掩就能掩得去,她深知敬畏绝非只靠出身就能服众,总需要一个契机。
武烈公主自能拿得动筷子的时候起就开始扎马步,日夜不辍,基本功不可谓不扎实。
寻常几个粗粗受过训练的士兵,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一对二,硬拼力量固然有些困难,但多年苦练的技巧足以弥补差距。
看起来瘦削的公主殿下,与两个魁梧士兵对上,没让人近身就踹翻了两人,视觉效果上是足够震撼的。
“你们一个个从军而来,为的是什么?戍守边疆,听着威风吗?那是前头多少跟你们一样的士兵用命划出来的界线!
“幽云十六州尚在敌手,你们倒先为难起自己的同胞来!”
“女人?女人就不是你们的同胞了?莫非你们人人都没有母亲?没有姐妹?没有女儿?她们抬不起头做人,你们的脸上很光彩?”
公主殿下冷笑,食堂前燃着的熊熊火把,照着她的神情,油然而生一种凛冽。
况且她末了还轻蔑丢下一句:“就他妈离谱。”
“我他妈刚才是不是听到殿下说他妈的了?这可真他妈是太他妈的刺激了……”
殿下这才从军几天,就这么上道,二零八诸人面面相觑,小声哔哔。
押着两个插队士兵给抹眼泪的小女兵道过歉,君世绝又从小黑手里接过自己的木碗,继续排队等着打饭。
还是那副冷漠面瘫的样儿,还是众星拱月地簇拥在正中。
然而,那些看着她的眼神之中,意味却有了改变。
这不代表她能立刻被这些带着偏见看她的人所接纳,但至少,是个好的开头。
大半年过去了,期间龙瀛有几次小规模的试探,侦兵一触即退,也没发生大的摩擦。
最苦寒的冬日过去,郸城的春夏来得很迟,兵营里有几棵秃头榆树,犹犹豫豫地吐出新绿。
小黑整日嚷嚷着要摘榆钱蒸榆钱麦饭来吃,奈何兵营这几棵长得细瘦,榆钱也生得细碎,别说摘来蒸饭,虫子都不乐意多啃两口。
昨日吴良带着罹欢偷偷去附近山沟里觅食,摘回来一兜异常肥美的槜李,个个殷红如血、皮薄汁多、甘甜如蜜,连公主殿下都赏脸吃了两颗。
小黑正盘算着在军里做个水果生意,央哥哥告爷爷地求俩人今天再摘一兜回来,放出去试试水。
总归是个无本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就在他抱着生了绿锈的愚人金痛心疾首的时候,罹欢孤身一人回来了,双手空空。
“欢哥,李子呢?”
罹欢没搭理他,向公主殿下行了一礼,低声道:“殿下若得空,请……随我来。”
“什么事?”君世绝低头擦刀,头也不抬,她自忖擅使的鞭子在战阵中施展不开,这半年来一直随军训练刀术与枪术。
长枪与鞭子同是长兵器,她适应也还快些,刀术就有些挠头,于是越发苦练,几乎片刻不离身。
罹欢沉默,他本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但看起来十分为难,一副难以启齿模样。
君世绝没等到回答,仔仔细细擦过一遍刀刃,终于抬起头来:“不方便说?那就说要我去哪儿。”
这次罹欢答得很快:“仓山。”
仓山正是他和吴良这两日去采野果的地方,与军营相隔不远的一座矮山,而在当地人嘴中,那是一座埋死人的土丘。
君世绝点了下头:“我去跟元帅说一声就走。”说着翻身起来,将刀插回鞘中。
罹欢脸色难看起来,在君世绝即将走出营帐的时候,终于出声道:“殿下,最好不要跟他们说起……”